当时正是下午六点左右,恰好是矿上放工的时候,奥萨走了一段路之后,几百名工人迈着大步急匆匆地走了过来,平时他们下班回家的时候,是不东张西望的,但是当他们看到奥萨时,有几个工人注意到有不寻常的事情要发生了,他们问奥萨出了什么事,奥萨一句话也不回答,可是别的孩子高声喊出了她准备要到哪里去,当时有几个工人认为,一个孩子要做这样的事真是勇敢非凡,他们也要跟着去看一看,她究竟会有什么结果。
奥萨走到办公大楼,矿业主通常在这里工作到这个时候。当她走进门厅的时候,房门打开了,矿业主头戴礼帽,手中拿着手杖站在她面前,他正准备回住宅去吃晚饭。“你找谁!”当他看到这个小姑娘头包丝绸布,手里拿着叠好的手帕,一本正经的样子时,这样问道。“我要找矿业主本人,”奥萨回答道。“喔,那就请进吧,”矿业主说着,走进了屋子。他让房门敞开着,因为他想,一个小女孩子不会有什么花时间的事情要谈的。这样,跟着放鹅姑娘来的人站在门厅里和台阶上听到了办公室里所讲的话。
放鹅姑娘奥萨走进去以后,首先把身子挺直,把头巾往后推,用瞪得圆圆的孩子气的眼睛向矿业主望去。她的目光严厉得能刺痛人的心。“事情是这样的,小马茨死了,”她说道,声音颤抖得她再也说不下去了。不过到这时候矿业主明白了他在同谁说话。“啊,你就是提出来要举行盛大葬礼的那个姑娘,”他和气地说。“你不要这样办,孩子,对你来说花钱大多了。如果我早先听到的话,我会立即制止的。”
女孩子的脸上抽搐了一下,矿业主以为她要开始哭了,可是她没有哭,却说道:“我想问问矿业主,我能不能给你讲一些小马茨的情况。”
“你们的事情我都已经听说了,”矿业主用他平常那种安详而和蔼的语调说道。“你不要以为我觉得你不可怜,我只是为你着想。”
这时候,放鹅姑娘把身子挺得更直一些,用清脆而响亮的声音说道:“小马茨从九岁时候起,既没有了父亲又没有了母亲,他不得不像一个成年人那样养活自己。他连一顿饭都不愿意去向人乞讨,而要自己付钱。他总是说,一个男子汉是不做兴讨饭吃的。他在农村中四处奔走,收买鸡蛋和黄油,像一个上了年纪的商人那样善于经营生意。他从不疏忽大意,从不私藏一个小钱,而是把所有的钱都交给我。小马茨放鹅的时候,一边就在地里干活,勤勤恳恳,如同他是一个成年人一样。小马茨在南方斯康耐走村串乡的时候,农民们常常托他转送大笔的钱,因为他们知道,他们对他可以像对自己那样信任,所以,要说小马茨还仅仅是一个小孩子那是不对的,因为还没有很多大人……”
矿业主站在那里,两眼望着地板,脸上毫无表情,连肌肉都没有动一下。放鹅姑娘奥萨不吭气了,因为她以为她的话对他一点不起作用。她在家的时候觉得关于小马茨有好多话要说,但是现在,她的话似乎才那么一点点。她怎么样才能使矿业主明白,把小马茨像一个成年人那样去安葬是值得的呢?
“想一想,我现在愿意自己支付全部安葬费的时候……”奥萨说,她又不吭气了。
这时矿业主抬起眼皮,盯着放鹅姑娘奥萨的眼睛,他端详着她,打量着她,好像对一个像他那样手下有许多人的人不得不这样做似的。他思忖着,她遭受过失去家庭、父母和兄弟姐妹的痛苦,可是她仍然坚强地站在那里,她一定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物。不过他怕在她已经承受的担子上再增加负担,因为她最后的寄托是有可能使她产生绝望的。他知道她来找他是什么意思。她对这个兄弟的热爱显然是胜过其他一切,用拒绝来回答这样一种爱是不行的。
“那么,你就照你的想法去办吧,”矿业主说。
葬礼举行完了。放鹅姑娘奥萨的所有客人都已经走了,她独自一人留在属于她父亲的小窝棚里。她关上房门,坐下来安安静静地思念自己的弟弟。小马茨说的话、做的事,一句句、一桩桩,她记得清清楚楚。她想了很多很多,无法睡觉,而是整整坐了一个晚上,又坐了大半夜。她越想弟弟,心里就越明白,没有了他,她今后的生活有多么难过,最后她伏在桌子上痛哭起来:“没有小马茨我以后可怎么办呢?”她呜咽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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