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教师的步伐越来越迟滞。这时候她听到的不仅是她自己灵魂深处发出的呼声和召唤,而且也听到了一个不属于她的世界的声音,那个声音非常细弱,不像是一般的人的说话声音,而像是鸟儿的调嗽声或者是蝈蝈儿的鸣叫声,不过,她还是听得清清楚楚,那个声音在呼唤她,叫她务必赶紧返回庄园去。
这一切已经足以使她鼓起勇气返回到奈斯庄园去了……
女教师和孩子们在校长窗子外面唱了几首歌,她自己觉得那天晚上他们的歌声是那么异乎寻常地优美悦耳。这仿佛是有一种素不相识的陌生声音在同他们一起歌唱,整个宇宙似乎充满了一种催人欲睡的模糊曲调和声音,只消他们齐声歌唱,所有的曲调和声音就应声附和,汇成铿锵嘹亮的歌声。
别墅的大门匆匆地被打开了,有个人跑了出来。“哦,现在他们准是来告诉我,不让我们再唱了,”女教师想道,“但愿我没有造成不幸!”可是事情并不是那样,那人是来传个口信,请她和孩子们到屋里去休息一下,然后再唱几首歌。
医生从台阶上朝她迎面走来。“这次发病总算脱离了危险,”他说道,“他躺在那里昏迷不醒,心脏跳动得愈来愈微弱。但是当你们唱起歌来的时候,他似乎听到了召唤,听到了所有需要他的人一齐向他发出的召唤,于是他觉得此时此刻人士为安未免时间太早了,便产生了求生的欲望。再唱些歌吧,要高高兴兴地唱,因为我相信正是你们的歌声才使得他起死回生。现在我们一起来努力,让他再多活上几年。”
十一月三日星期四
十一月初的一天,大雁们飞越过哈兰德山脉进入斯康耐省。在过去的几个星期里,他们一直在西耶特兰省法耳彻平市周围的辽阔平原上停留。碰巧正好还有好几个很大的雁群也栖息在那里,所以他们这段时间在一起过得十分热闹。年纪大的在一起聚首畅谈,而年纪轻的就你追我逐地进行各种运动竞赛。
对于尼尔斯·豪格尔森说来,他对在西耶特兰耽搁了那么多天是闷闷不乐的。他尽力想打起精神,但是却仍旧很难于接受命运对他的安排。“唉,倘若我离开了斯康耐,而且到了外国,”他暗自思忖着,“那么我就可以知道我有没有指望重新再变成人了,我的心情也就会平静一些。”
大雁们终于在一天早晨动身了,往南朝着哈兰德省飞去。男孩子刚开初并没有觉得看风景有多大的乐趣,因为他觉得那里没有什么新鲜东西可以观赏。在东边是一片高地,高地上布满了大块大块的石楠花丛生的荒原,令人不禁想起了斯莫兰省也是这样的景色。西边到处是圆墩墩、光秃秃的丘岗,逶迤绵延,而山脚下大多被峡湾扌契入,形状零碎得同布胡斯省差不多。
可是大雁们沿着狭窄的沿海地带继续往南飞去,男孩子却忍不住坐直起身体,把脑袋从鹅颈上探出来,双眼眨都不眨地紧盯着大地。他看到山丘渐渐稀少起来,平原豁然开阔。就在这同时,他还看到海岸也不像方才那样支离破碎,海岸外面的岩石岛群愈来愈少,澄波万顷的大海同陆地直接相连在一起。
广袤无际的大森林也消失殆尽了。那个省的北部高地上有不少水土肥美的平川,但是大多是由树林团团围困起来的。在北部一带到处都是大片大片的森林,好像树木才是这片土地上的真正主人,而所有的平川不过是森林当中平整出来的大块大块开荒地而已。即使在每块平川地上也散布着不少小树林,仿佛是为了表明,森林随时都可以卷土重来。
然而在南边这一带,风光却大为殊异了。在这里,平原田畴占了主宰地位,那真是一马平川,无垠无际。这里也有大片森林,不过却不是野生的,而是人工培育的。正是由于这里平畴无际,阡陌纵横,垄埂相接,男孩子才联想翩跹,一下子就想到了斯康耐。那沙砾遍地、海藻狼藉的光秃秃的海岸,他都觉得眼熟得很。他触景生情,悲喜交集,心绪剧烈地起伏。“唉呀,现在我大概离家不太远啦,”他心里在默默念叨。
这里的景色也是跌宕起伏,多姿多态的。许多条河流从西耶特兰和斯莫兰倾泻而下,汹涌奔腾,打破了平畴无垠的单调。平原上,湖泊成群,有些地方还有沼泽和荒漠,也还有些流沙地带,这些都是开垦耕地的障碍,然而耕地仍然伸展到斯康耐省的交界处,直到被那座峡谷幽深、山涧深深的哈兰德山脉迎面壁立才阻挡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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