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想法使他乐不可支,可是他又不敢相信,因为他从来就不是那种叫人想念的人。
他过去不是那种人,也许将来能变成那种人。
他看到四周挂满了那些居住在海外的人的照片。他们是高大强壮的男人和表情严肃的女人。那是几个披着长纱的新娘子和服饰考究的男士。那是些长着卷曲头发和穿着漂亮的白色连衣裙的孩子们。他觉得,他们都是毫无目的地凝视着前方而又不愿意看到什么。
“你们这些可怜的人!”男孩子对着照片说,“你们的母亲死了。你们遗弃了她,你们再也不能报答她了。可是我的父母还活着!”
他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笑容。“我的母亲还活着,”他说,“我的父亲和母亲都活着。”
四月十五日星期五
尼尔斯坐在那里,几乎整夜没有睡觉,但是快到凌晨的时候,他睡着了,梦见了他的父亲和母亲。他几乎认不出他们来了,他们变得头发灰白,脸上布满了皱纹。他问他们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们回答说,他们变得这样苍老,是因为他们太想念他了。他为此既感动又震惊,因为他原先一直以为,他们能摆脱他只会感到高兴。
当男孩子醒来时,已经是早晨了。外面天空晴朗,万里无云。他自己先在屋里找了点面包吃,然后给鹅和母牛喂了早食,接着又把牛棚的门打开,让牛能出来到邻近的农庄上去。只要母牛单独出去,邻居们就会毫无疑问地想到,母牛的女主人一定出了什么事。他们就会赶到这个孤寂的农庄来看望老妇人。这样他们就会发现她的尸体并把她安葬。
男孩子和白雄鹅、灰雁刚飞上天空,就望见一座山坡陡峭、山顶平坦的高山,他们知道那肯定是塔山。阿卡和亚克西、卡克西。科尔美、奈利亚、维茜、库西以及六只小雁早已站在塔山顶上等候着他们。当他们看到雄鹅和灰雁终于找到大拇指儿时,大雁群中立即爆发出鸣叫、扑翅和喊叫声,那欢乐的场面真是难以形容。
塔山的悬崖峭壁上几乎从上到下长满了树木,但是顶部却是光秃秃的。人们可以站在那里极目远眺,纵览四周。要是朝东面。南面和西面看的话,看到的差不多全是贫瘠的高原,除了阴暗的杉树林、褐色的沼泽地、坚冰覆盖的湖泊和灰蒙蒙的连绵起伏的群山外,其他什么也看不到。男孩子也不禁觉得,造这块地的人并没有花多大的力气,而是急急忙忙,粗制滥造,用石头堆一堆就算了事了。不过,极目北方,景色就截然不同了。看来造这块地的人怀着极大的热情和一丝不苟的精神。朝北看到的全是瑰丽巍然的群山、平坦的峡谷和蜿蜒曲折的溪流,一直可以望到那片湖水滔滔的维特恩湖。湖面上冰已融化,湖水清澈透明,闪闪发光,就好像里面装的不是水面是蓝色的光。
正是维特恩湖使北面的景色锦绣如画,风光旖旎,因为好像那道蓝色的光从湖中升起,又撒向大地。森林、小山、屋顶以及坐落在维持思湖畔的延切平市的塔顶,处在一片淡蓝色的光环中,看上去让人赏心说目。男孩子想,如果天空中也有国家的话,那么它们肯定也是像这样蓝色的,他认为他对天堂是什么样子似乎有了一个模糊的概念。
当天晚些时候,大雁群继续飞行,他们朝着蓝色峡谷飞去。他们心情愉快,欢天喜地,一路上高声呼叫,大声喧闹,凡是有耳朵的人都会听到他们的喊叫声。
人春以来,这是居住在这个地区的人见到的第一个真正的春天。在这之前,春天一直是在风雨中度过的。现在天气突然晴朗,人们对夏天的温暖和翠绿的森林的向往使得他们难于安心工作。当大雁群在高高的天空欢快地、自由自在地飞过时,没有一个人不停下手中的活抬头仰望他们。
这天最先看见大雁的是塔山的矿工,他们正在一个矿井口挖矿石。当他们听到大雁的叫声时,停止了挖矿,其中的一个人向大雁们喊道:“你们要去哪里?你们要去哪里?”
大雁们没有听懂他说的话,但是男孩子从白雄鹅的背上探下身子,替他们回答道:“我们要到既没有镐也没有锤的地方去。”
矿工们听到这些话,还以为是他们自己的愿望使大雁的叫声幻化成人的说话声传进了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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