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打碎那堵墙。”峻吉握紧拳头想道。
“我要把那堵墙变成一面镜子。”收怀着慵懒的心绪想道。
“总之我要在那堵墙上画画。如果墙壁能变成一幅画着风景和繁花的壁画就好了。”夏雄热烈地思考着。
而清一郎的想法则是:
“我要变成那堵墙,我要化作那堵墙本身。”
……沉默之中,各自的思绪四处漫流。在一瞬间里,他们变成了热情彭湃的青年。清一郎喜欢自己身为青年却又同时是青年们的煽动家。
“是啊,好不容易这样相聚一堂了,”清一郎像是猛然想起了似地说道,“再过几年,每当我们聚首重逢时都要毫无隐瞒地倾心交谈吧。重要的是各自需要固守自己的方式。为此我们不能够相互帮助,因为一星半点的互助都是对每个人宿命的侮辱。无论身陷何种逆境,我们都将结成互不相助的同盟吧。这是一个历史上谁也不曾尝试过的同盟,一个历史上惟一永恒不变的同盟。因为在此以前的所有同盟都是无效的,只能以一片纸屑作为结束,这是历史所证明了的事实。”
“就不和女人结成同盟吗?”很快就对女人之间的话题感到厌倦了的民子说道。
“早就结成同盟了。”
“是啊,早就结成了。如果要和女人结成同盟,那么,绝对不与女人睡觉便是一个先决的条件。所以,也就意味着惟有你一个人没有和在座的任何一位女士睡过觉啰。”
“我只喜欢卖淫的女人。不过,不和你们睡觉的可不只我一个人,分明还有夏雄君呐。”
“夏雄还是一个童男哩。”
这露骨的说法使夏雄羞红了脸,但他并没有因此而受到伤害。在这个问题上他完全没有什么虚荣心。
镜子站起身说道:
“喂,大伙儿一块儿去哪儿玩玩吧。玛奴埃拉怎么样?不过去那儿可不能没有西服和领带。”
清一郎和峻吉拒绝了。清一郎讨厌去奢华的场所,而峻吉明天一大早就有野外长跑训练。夏雄倒是西装笔挺,可收的身上却只穿着一套运动服。
“把爸爸的上衣和领带拿出借给收。”镜子命令真砂子道。分手的丈夫留下的几件穿过的衣服在这种场合总是能派上用场。
镜子自己倒是已经做好了夜里外出玩耍的准备:穿着晚礼服,佩戴着夜晚的耳饰和项链,还擦了夜用的香水。这身旨在夜总会昏暗的光线中显得年轻10岁的打扮,此刻在客厅明亮的灯光下多少有些过于娇艳,反而带给人一种寂寞的感觉。
她一直在想着清一郎的婚事。她明白自己没有任何理由为此感到嫉妒和凄楚。他们俩之间从不曾表现出什么近乎恋爱似的态度,这并非自尊心作祟或是意气用事,而只是顺其自然的结果。
那么,此刻这内心的疼痛便只能被看作是与这个家中弥漫着的情爱的气息毫无关联的、丧失了朋友之友情的疼痛,是丧失了同她一样信奉无秩序并且还相信一切道德的精神伴侣的凄楚。然而,清一郎并没有背弃无秩序的思想。按照他的那一套僻论而言,正因为相信破灭,不相信明天,才能够心安理得地与世俗握手言和,屈从于习俗惯例。但是……——镜子又思忖道,——毕竟他也是血肉之躯呀。尽管以前忽略了这一点,可他毕竟也是肉体之人。虽然内心蔑视一切情爱,可镜子又怎能否认眼前动弹着的那种活生生的情感呢?曾几何时,他注视着她,说她是一个“决不可能生活在现时之中”的女人,可如今却在镜子的面前出现了两个可怕的东西,即现时和悔恨这两个可怕的东西。她似乎必须从中选择其一。
“不过,我是决不会进行选择的。”她重新振作起来,坚定地想道,“我是不会选择某一个人的,基于我的这种原则,也就没有必要来选择某一个瞬间了。进行选择的同时,也就意味着被选择,而这是我所不能允许的。”
……光子说道:
“你还是在眼皮底下多打点粉为好。”
镜子对大部分的熟不拘礼都能坦然接受,可在化妆上被人说三道四,却是她所不能容忍的。
“你是说我的眼皮底下有阴影?就连你也……”镜子回答道。
真砂子趿着拖鞋,发出明快的脚步声回到客厅里来了。她穿着齐脚踝长的父亲的上衣,脖子上挂着一条领带,那神情使大家忍俊不禁。
但真砂子却一点也没有笑,用充满威严的态度走近收说道:
“阿收,可以把我的上衣和领带借给你,但你得好好爱护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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