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13)

2025-10-09 评论

  “没事,”汤姆说。“哭出来就好了。”
  就这样,站在满是旧书的商店橱窗前面,橱窗里各种旧书围着一台年代久远的皇家牌打字机,那代表着距离我们这个手机(13)通讯时代非常遥远的年代,克雷真的哭了。他为套装女士哭泣,为金发和黑发小仙子哭泣,也为他自己哭泣,因为波士顿并不是他的家,而他的家从来没有感觉这么遥远过。
  从公共绿地的北面开始,波伊斯顿大街开始变窄,被各种车辆阻断——其中有些已经撞毁,还有些人去车空——因此,也不用担心如“神风敢死队”一样飞来的豪华轿车或者横冲直撞的鸭型观光车了,这多少也让人有点放心。在他们周围,整座城市到处是撞击发出的巨响和震耳欲聋的爆炸,就像是地狱里的除夕之夜。离他们很近的地方也充斥着各种噪音——主要是汽车警报和防盗警铃——但这整条街在这一刻却空无一人,感觉有点诡异。找个地方躲起来,乌尔里希·阿什兰德警官曾经说过。你们已经很幸运了,可是运气不见得会一直罩着你们。
  一直走到科洛尼书店以东两个街区的地方,离克雷那廉价旅馆还有一个路口,他们还是很幸运,都平安无事。这时,另一个疯子突然从小巷里冲出来掠过他们面前。这是个二十五岁左右的年轻人,浑身肌肉累累,像是用诺替乐斯(Nautilus)和塞贝克斯(Cybex)健身机器练出来的。他飞身穿越马路,跃过两辆汽车的保险杆,一边跑一边嘴里不停地冒出那些胡言乱语,像岩浆喷涌,流过一路。只见他一手各拿着一根汽车天线,像拿着匕首一样快速地向天空来回捅着,就这样踏上了不归路。他全身一丝不挂,只有脚上穿着一双看似全新的亮红色涡轮花纹的耐克鞋。他的xxxx像立式老挂钟的钟摆一样急速地从一边甩到另一边。他刚跑到街那边的人行道便向西侧转回,冲向公共绿地,屁股上的肌肉还和着美妙的节奏,一松一紧。
  汤姆·麦康特紧紧抓住了克雷的胳膊,直到那个刚冒出来的疯子跑远了,才慢慢松开来。“要是他刚才看见了我们——”他说。
  “是啊,可他没看到,”克雷说。他突然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喜悦。他知道这感觉稍纵即逝,但就在这一刻他还是很乐意享受一下。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赌徒,业已成功地拿到一副中张顺子,面前的桌上放着今晚最大的赌注似乎已经唾手可得了。
  “我可怜那些真被他看见的人,”汤姆说。
  “我可怜那些看见他的人,”克雷说。“我们走吧。”
  亚特兰大大街旅馆的门紧闭着。
  这一刻克雷十分吃惊,他几乎站不稳了。他尝试着扭动门把手,把手却从指间滑脱;他尝试着让自己相信:可能门被锁住了。他所住的酒店却让他吃了闭门羹。
  汤姆上前一步到他身边,把前额贴在玻璃上挡住反光往里探望。这时从北面——无疑是洛根机场的方向——传来又一声地狱般的爆炸轰鸣,克雷只抖动了一下,而汤姆·麦康特则似乎根本没有反应。他太用心观察旅馆里的情况了。
  “地上有尸体,”他终于宣布了观察结果。“是穿制服的,但年纪太大,看上去不像是旅馆服务生。”
  “我才不要任何人搬他妈的行李呢,”克雷说。“我只想上楼回房间。”
  汤姆发出了一声奇怪的鼻吸声。克雷想这个小个子大概又要哭起来了吧,可他马上就明白了原来是故意压制住的笑声。
  大门口的两扇玻璃门上一边写着亚特兰大大街旅馆,一边写着一句无耻谎言:——波士顿最好的下榻之处。汤姆用手掌拍着左边的那块玻璃,除了左边的波士顿最好的下榻之处还有右边一排信用卡标志贴纸。
  克雷也开始凑近往里看。大堂有点局促,左边是接待处,右边是两部电梯。
  地上铺着鲜红色小地毯,那个穿制服的老头就面朝下倒在上面,一只脚搭在长椅上,屁股上还有一张镶有边框的柯里尔和艾伍兹1帆船版画复制品。
  1美国两位石版画家,所作描绘的是19世纪美国生活,是当时习俗和历史事件的印证,也是当时最受欢迎的裱挂。克雷的好心情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身边的汤姆开始用拳头而不是手掌来敲玻璃门了。克雷用手按住了汤姆的拳头。“别费劲了。他们不会让我们进去的,即使他们还活着而且还正常。”他又想了想,然后点头。“尤其是他们还正常的情况下。”
  汤姆好奇地看着他。“你不明白,对吗?”
  “呃?明白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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