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兆(129)

2025-10-09 评论

  维克把他的头贴到泰德的胸口上听了一听,他抬起头来看着多娜。他的脸色煞白煞白的,但是他还保持着镇静。
  “他死了有多久了,多娜?”
  死了?她想冲着他尖叫。她的嘴唇在动,就像是电视里的一个人正在说话,但是电视机的音量已经被调得最小。
  他没有死,我把他放到车后舱里去的时候他还没有死,你在跟我说什么,他死了?你在跟我说什么,你这狗杂种?
  她试图用她那发不出声音来的嘴说这些话。难道在那条狗的生命离去的时候泰德的生命也随风而去了吗?这不可能。不,天哪,没有哪种命运该有这般残酷,这般恶魔般地残酷。
  她跑向她的丈夫,把他一把推开。
  维克绝没有预料她会一把推过来,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她俯身弯向泰德,她把他的手举过他的头顶,张开他的嘴,用手捏住他的鼻孔,把她的无声的呼吸一口一口地呼入她儿子的肺里去。
  在汽车道里面,夏日催人入睡的苍蝇发现了库乔和堡县行政司法长官——也是维多利亚的丈夫、卡特琳娜的父亲——乔治·班那曼的尸体。这些苍蝇对待库乔和班那曼一视同仁,它们在狗和人之间没有偏向,它们是民主的苍蝇。
  骄阳似火,胜利了一般炫耀着,烘烤着它下面的每一个生灵。现在是中午一点差十分,大地闪烁着白光,在宁静的夏日里颤动不停。天空和稍稍退色的蓝工作裤具有同样的颜色。埃维伊阿姨的预言已经变成了现实。
  她向她的儿子呼气,不断地呼进去,呼进去,呼进去;她的儿子没有死;她经历了那么多地狱一般的磨难,最后绝不会发现她的儿子已经死了。这根本不可能。
  这根本不可能。
  她不断地呼进去,呼进去,她不断地向她儿子呼进去。
  二十分钟之后,救护车开进了汽车道,直到这时她还在给她的儿子呼气。
  她不让维克靠近她的儿子。当他走近的时候,她向他龇着牙,冲着他无声地咆哮起来。
  他悲痛欲绝,表情呆滞,精神近乎崩溃,他深深地相信,他的最低级的意识告诉他,所有这一切都不可能发生。
  他穿过门廊的门闯进坎伯家的房子里去打电话,那门廊的门曾经被多娜久久地、死死地盯过。
  当他再出来的时候,多娜还在为他们那已经死去的儿子做口对口人工呼吸。
  他向她走去,然后又转身离开。他来到品托汽车旁,又一次打开后车门。
  一股猛烈的热浪向他袭来,仿佛一只看不见的凶猛的狮子。
  他们真的在这里面呆过了星期一的一个下午,星期二的全天,直到今天中午吗?这怎么可能?这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他在后舱地板下放备用轮胎的地方找到了一条旧毯子。他把它抖开,铺在班那曼被肢解得七零八落、令人不忍目睹的残骸上面。然后他坐在杂草上,眼睛瞪着3号镇道和远方的防护松林带。他的思绪如水一样静静地流走了。
  救护车司机和两个勤杂工把班那曼的尸体抬到罗克堡救护中。动的专车里。他们走近多娜。多娜向他们龇着她的牙。她的张开的嘴唇在不停地动着,好像在说,他还活着,活着!
  当其中的一个勤杂工试图把她轻柔地扶起来领她走的时候,她咬了他。后来这个勤杂工不得不去医院打了狂犬疫苗病了,另一个勤杂工上来帮忙,她和他们撕打了起来。
  他们小心地站到一边,不知道该怎么办。维克仍旧坐在草坪上,用胳膊支着下巴,向公路那边望去。
  救护中心的司机拿出一支注射器,打斗了一阵儿之后,注射器碎了。泰德躺在草坪上,仍然是没有呼吸。他那边的阴凉现在已经变得大了一点儿了。
  又有两辆警车来了。
  罗斯科·菲什尔警官也来了。
  当救护车司机告诉他乔治·班那曼已经死了的时候,他失声痛哭起来。其余的警察向多娜靠了过来。接下来又是一阵儿打斗,这次打斗很短,但很激烈,最后多娜·特伦顿终于被四个大汗淋漓、浑身绷紧的警察从她儿子身边拽开了。
  她几乎又挣脱了,这时仍在痛哭流涕的罗斯科·菲什尔,加入进去。她无声地尖叫着,把她的头从一边向另一边来回抽动。另一支注射器被拿过来了,这一回她终于给成功地打了一针。
  一副担架被从救护车上取下来,那两个勤杂工把它抬到泰德躺着的那片草坪上去。泰德,仍然无声无息,魂离魄散,被抬到了担架上,一张被单盖住了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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