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浪上的塔(42)

2025-10-09 评论

  纵使隔些日子回到家里,赖子也不向丈夫问起那几天的情况,丈夫也缄口不谈。丈夫离家外出的时候,赖子也只是双膝跪在门口,绝不发问一句。这个不成文的规矩已有五年的历史,最初本是赖子从丈夫身上习以为常的,到后来丈夫也从妻子那里司空见惯了。
  家里虽然有两名女用人,但只为赖子一人烧饭做菜,对丈夫则毫无必要。即使十天半月回来一次,丈夫当天晚上也不在家里吃饭,随后就又出了。
  夫妇之间从来没有发生过口角:在局外人看来,也许认为这是一对静谧相安的夫妻。丈夫只讲必要的事,话极简短。赖子的回答也是如此。向丈夫开口的时候,从来都是只限于答话。
  对丈夫日常生活的料埋,赖子无懈可击地履行着作为妻子的义务。当然,在时隔多日回家的丈夫脱掉的东西里,有几样赖子是不亲自动手的。那是丈夫另外一种生活的图景,然而赖子并不介意。
  丈夫每隔几天回来一次,当天并不在家过夜,而是立刻走出家门。对于丈夫的这种心情,赖子是理解的。基于这种情祝,可以说她只是在日常生活上还尽着妻子的义务。
  丈夫提出一道去“谷川”吃饭,于是便相随而至。这对赖子来说,也只不过把它看作是履行一种义务,虽然丈夫的座位近在眼前,却似远在天边一样。
  这种情景,反映到外人的眼里,也一定会把此刻的赖子看成一位娴雅的夫人。丈夫讲话的时候,她在旁边安静地听着。嘴角不时浮出微微的笑意,而知道这是一种淡笑的,大概只有作为丈夫的庸雄自己。老板娘对初次见面的赖子,不禁瞠目而视,在结城庸雄耳边吃惊地说道:
  “好一位漂亮的太太!”
  结城庸雄哑然地笑着。每当他略低下头微笑的时候,面颊上就会出现一种淡漠的阴影,所以,凡是见到过的女人,都说他具有冷酷的魅力。老板娘称赞妻子的时候,结城庸雄也没有作声,脸上又现出同样的表情。在有的人看来,也许会造成一种印象,认为这是作丈夫的矜持,正是内心里蕴含爱情的表现。
  “老板娘,该叫个人了吧?”结城庸雄说道。
  “哎呀!”老板娘惊讶地抬起眼睛,“今天晚上您不是带着太太吗?”
  “这没关系嘛!”结城庸雄很随便地说道,他根本不理睬赖子,同时双手撑着黑檀木桌子站起身来。
  赖子和老板娘谈论着院子里的阶柳庭花。过了一会儿,庸雄从卫生间回来了。
  “给我讲了吗,就是平时那个?”庸雄问的是他一直叫来陪酒的艺妓。
  “太太也当真同意吗?”老板娘又朝赖子看了一眼。
  “请。”赖子笑着说,“我也想拜见一下那位漂亮的人。”
  “是这样吗?那么,马上就去叫来。”老板娘向旁边的女用人使了个眼色。女用人把耳朵凑到老板娘嘴边,然后起身出去了。
  “方才,在那边,”结城庸雄冲着老板娘说,“碰到了一位很漂亮的小姐哪!”
  “啊,是吗?”
  “穿着西服,是一位才二十岁上下的年轻小姐。是客人吗,谁带来的?……在这种地方,绝不会是女学生开同窗会……”
  “啊,对了。”老板娘仿佛想起来似地说,“那是全家一块儿来的呢。可能就是那位小姐吧,一定的。”
  “噢?谁呀?”庸雄歪着头,打听那个姑娘的父亲。
  “这个……”老板娘暧昧地笑了笑。“今天晚上,举行家庭招待宴会的,有好多家呢!”
  “好多家。”
  “是呀!瞧,您这里不也是一样吗?”
  被老板娘这么一说,结城庸雄用鼻子冷笑了几声。
  “哼,我吗……”
  刚讲了两个字,便低下头去,喝起酒来了。
  赖子不动神色地吃着。庸雄不朝赖子讲一句话,只把脸冲着老板娘。赖子笑吟吟说话的时候,也总是向老板娘抬起头。
  老板娘似乎也觉得有些反常。但又不能这样立即离席而去,因此便带笑说道:
  “说来是前天晚上了,店里有一位客人说,十点钟带你去夜总会吧,我就跟着他去了。因为难得去那里瞧上一次,尽管上了年纪,我还是随着他凑趣去了。”
  “夜总会里,上年岁的妇女也有去的。外国人就是这样嘛!”
  “您说对啦。美国的老太婆还跳舞,真叫入想不到啊!”
  “老板娘不是也在跳嘛。”
  “讨厌着呢!我年轻的时候跳过单人舞,从来不和男人们搂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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