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怎么办呢?
她又问道。屋外,风在吹着,吹得松林低语,松散的屋门呼呼作响。
怎么办呢,伯林格姆太太?露丝?怎么办呢,所有各种不明飞行物声音及其随从们?
你们任何一个——我们中的任何一个——有什么主意?我口渴,我要小便,我丈夫死了。
我惟一的陪伴只是一条林中野狗,它对天堂的理解便是从艾美多店里买来的奶酪加萨拉米香肠三明治的残屑。很快它就会认定闻到它的味道便是接近天堂了,然后它就会急速离开。所以……现在怎么办呢?
没有回答。脑子里面的所有声音都静默了。这可不好——至少它们都是陪伴呀——可是,恐惧也离去了,只留给她强烈的回味。这很不错。
我要睡一会儿。
她想,她惊诧地发现,假如她想睡,她真的能睡着。
我要睡一会儿。等我醒来时,也许我就有主意了。至少,我可以摆脱一会儿恐惧。
她紧闭的眼角上拉紧的细细皱纹以及眉宇间可以察觉到的两三条纹路开始舒展开来。
她能够感到自己开始迷糊起来。她带着宽慰、感激的心情由着自己避开自我关注。这次,当风儿吹起时,似乎远了。门不断发出的声音更加遥远:嘭嘭,嘭嘭,嘭。
她昏昏欲睡,呼吸变沉变缓了。突然,她止住了呼吸。她的双眼猛地一睁。在被夺去睡眠最初的迷惑中,她惟一意识到的感觉是一种莫名的激怒:她几乎睡着了,该死的,这讨厌的门——这讨厌的门没有像往常一样发出嘭嘭两声响,情况就是这样。杰西现在清楚地听见脚爪在过道地板上发出的嗒嗒声。那野狗从未闩上的门里进来了。它在屋子里。
她迅即毫不含糊地做出了反应。“出去!”她向它大叫,她没有意识到她过分紧张的声音已经变得嘶哑、尖厉。“滚出去,你他妈的!听见我的话吗?你给我滚出我的屋子!”
她停下来,呼吸短促,双眼圆睁。她的皮肤似乎是用带有低电流的铜线织成的,面上的两三层嗡嗡作声、起鸡皮疙瘩。她隐隐觉着她颈背上的汗毛像毫猪刺一样竖了起来,想睡的念头即刻到了爪哇国。
她听到了狗的脚爪在过道里最初发出的嚓嚓声……接着便无声了。
一定是我把它吓跑了。也可能它又跑出门了。我是说,像那样一条野狗,它会怕人、怕屋子的。
我不晓得、宝贝。露丝的声音说。这声音听起来毫无特色,疑虑重重。我没有看到它在过道里留下的影子。
你当然看不到。也许它就绕着屋子另一边回到树林里去了,或者去了湖边,吓得要死,夺路而逃。
露丝的声音没有回答。伯林格姆太太的也没有。尽管这时杰西会欢迎她们之中的任何一位。
“我真的把它吓跑了。”她说,“我确信是的。”
然后,她依旧躺在那儿,尽力倾听着,除了她耳朵里呼呼的血流声她什么也听不见,至少暂时如此。
她并没有把狗吓跑。
它的确怕人、怕屋子,这一点杰西是对的,但是她低估了它绝望的境地。它以前的名字——王子——现在听起来具有很大的讽刺意味。今年秋天,它饥肠辘辘地绕着卡什威克马克湖久久搜寻,已经碰上大量的类似杰罗德家的垃圾箱了。它迅即对这个垃圾箱发出的萨拉米香肠、奶酪及橄榄油的气味产生排斥。这味儿很是诱人,但是痛苦的经历教会这位前王子,这味儿的源头超出了它力所能及的范围。
然而,还有别的气味。每当风儿懒懒地将后门刮开,狗就闻到一股味儿。这气味比来自垃圾箱的气味淡一些,它的源头在屋内,但是这味太棒了,不可置之不顾。狗知道,那个大叫着的主人踢蹬着她那奇怪而有力的腿,会把它赶走。然而那气味强过它的恐惧。
有一件东西也可能制服它难忍的饥饿,可它对枪尚一无所知。如果它能活到猎鹿季节,情况会改变的。可是还有两星期才到那个季节。此刻,它能想象到的最糟糕事情是那个有力的。狂呼乱叫的主人了。
风儿刮开门时,它溜了进来,然后小跑进过道……可是并不很远,一旦发生危险,它随时可以迅速撤离。
它的耳朵告诉它,住在这个房子里的人是个凶悍的女主人。她清楚地知道狗在屋内,因为她向它大叫。但是野狗从她提高的声音里听出是恐惧,而不是愤怒。最初被吓得猝然一动之后,狗便守住阵地了。它等待着某个别的主人和着这凶悍主人一起大叫,或者跑出来赶它。这些都没发生,这狗便颈子前伸着,唤起屋子里略带陈腐的空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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