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子认为,局长至今也许还不知道是她和真佐子乘坐了局长的车,那天晚上,局长也没有认出她来。局长看了她一眼,也许是无意的;出声还礼也许是偶然的。但她又想,那天晚上,是不是局长已经认出她,至少知道她是报社的职员,而故意装作不认识呢?可她又立刻否定了这种看法。从局长川北良策当时的态度看,确实像是第一次遇到的一个全然不相识的人。局长会清楚地知道,和三原真佐子那种职业的女人亲近,如果被本单位女职员看见,是很不体面的。他将会掩饰自己,举止言行也不会那样自然。对一个普通的男人来说,也不会有这祥高的演技。
那么,刚才局长的眼神到底怎样解释才对呢?那确实是有意识地盯住她看的眼神。……总之,那眼神,不像是似曾相识的回忆。真奇怪,顺子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纠缠在这个问题上。
三泽顺子回到资料调查部,心情仍不平静。部里有四、五个人在谈论着什么,一看见她进来,谈话立刻中断了。河内三津子也正与邻座的田村说着什么,看见她进来,就迅速止住了话头,眼光落在一张剪贴的外国报纸上。
顺子看见部长末广和次长金森的位子上空荡荡的,知道他们都不在。那两个空位子使顺子的心象针扎一样难受。
现在,部长和次长的情绪怎么样了?他们各自干什么去了?顺子在设想着。次长金森谦吉被局长叫去后,肯定已经知道了对自己的处分,他多半是自暴自弃。但他再没回到部里。是去哪里解闷了,还是已经回家了?不,大概没回家。他白天在麻将铺,晚上去酒馆,一定很晚才回家。部长末广善太郎这会儿也许更沮丧了。或许他正呆在那些亲切的部长伙伴中巧妙周旋,搔着头傻笑似地说:
“哎呀,又被干到了!”
在那里,这位部长是有政治头脑的。他会宣称不是自己的失职,而是部下的责任,总之,是运气不佳才触了霉头的。或许他期待着那些部长伙伴会安慰他:运气不好嘛!那不过是形式上的处分,风头一过,说不定还会官复原职的。
顺子打算今天早点回去。办公室里的气氛使她无法坐到下班。部长、次长均不在,她就跟河内三津子打个招呼,说自己不舒服先走一步了。顺子迅速收拾好桌子上的东西,又跟大伙说:
“对不起,我先走了。”说完就告退了。
顺子来到走廊,河内三津子摇着她那满是卷毛的头从后面追上来。
“三泽,等等。”河内三津子把两手扶在顺子肩上:“你的心情我完全能够理解。”说着,搂抱似地带她进了冷清清的茶馆。
这个荼馆在三坪算是个大茶馆,安排了一个管总务的老婆婆为职工们烧水。这时炉子上面落了薄薄的一层灰,一把水壶坐在上头。
“今天的事,对你打击很大,这我清楚。”河内三津子像个老大姐似的:“你的心情我理解,但不要想不开,虽然你出了差错,谁都会出差错的。只是,问题的关键是编辑局长的处分过于严厉了些。你因为来报社的时间不长,才没给你处分,我认为是这样的。”
“这样反倒更使我难堪,也于心不安。是我惹下麻烦的。”顺子本不想哭出来,但是,她终于没能控制住自己,放声大哭起来。
“你不要难过。”河内三津子说:“那件事,你没有必要负什么责任。说真的,部里的同事都在庆幸呢。你不是也讨厌部长那家伙吗?至于金森,他那吊儿郎当的样子,大家早就忍无可忍了。这个人在部队是个兵油子,在报社又是老资格、老前辈。平时,大家勉强顺着他也是出于不得已。这样倒痛快。说起来,多亏了你啊!如果没有你那幸运的失误,真不知道还要被这两个家伙困到什么时候。”
“……”顺子没说话。
“哎,今天早一点回去也好。明天,一定要打起精神来上班。不要有别的想法。大伙都很感激你呢!你要大模大样的来上班,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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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泽顺子走出报社,心情很沉重。
尽管河内三津子那样安慰她,也丝毫没有减轻她的精神压力。但是,确实像三津子所说的,因为这次事故,部长末广善太郎和次长金森谦吉调离了资料调查部,使部里的气氛变得轻快、明朗多了。从这一点来说,大家无不庆幸。不过,这总归是因为自己的工作失误引起的惩罚性的人事变动,顺子的心情与部里同事们的喜悦很难协调起来。
“我每次来上班,心里都感到沉闷、堵得慌。”河内三津子的话又一次响在顺子耳边。“只要他们两个人不在,心情不知有多舒畅。我常想,这两个人真不如死了的好!现在多亏了你,这个愿望终于实现了。不只是我一个人,同事们都这么认为。因此,从明天开始,你一定要高高兴兴地来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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