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久保京介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对面,眺望着浮云。他的桌子就在窗边,歪过头就可以看见四方形的玻璃窗上映着灰白相间、慢慢移动的浮云。白的地方原来是被阳光照射的云端。
中久保心想:这就是画上画着的那种云彩呀。他记不大清楚画这种云彩的画家是谁了。反正那个画家很会画光线。当时中久保不大明白自己的脑子里为什么净萦回着云彩的画。
看浮云的第二天,中久保京介被叫到经理室去了。
经理驹井祥三是会长坂根重武的心腹。因此,坂根才把他安置在自己当会长的这家日轮广播公司里担任经理。
“啊,你好吗?”
经理扬起稀疏的眉毛,和蔼地接待中久保京介。
“我有事情想跟你商量。”
经理站起来,用一只手拖过一把椅子让中久保坐下。
他们聊了一会儿不相干的话,最后驹井经理对中久保这么说:
“怎么样,你到外县去走走好不好?”
中久保怔住了。
“唉,说是外县,倒也不想请你到偏僻得出熊的地方。是九州。福冈总局。……为了将来的发展,这个时候你也得略微了解一下外县的情况才好。不然的话,当上负责人员而不了解外县的事情可就受罪啦。到乡下去悠悠闲闲地过上两三年也不错哩。”
驹井经理站起来在地板上踱来踱去。
“唉,我近来也累了。如果情况许可,我自己倒也想到外县去呢。大夫说我有动脉硬化的症状,还叫我休养呢。”
经理尽说着自己的事,看来一点也没有考虑对方会怎么回答。经理还继续说着些什么,背着手,面对一扇大窗户站着。不知怎地,中久保京介这时也只看到映在玻璃上的闪着光的云彩和经理那宽宽的背上的红润的手指。
中久保京介眼前又浮现出前些日子在走廊上遇到的、刚从经理室出来的畠山尚之的脸。
下面是高野十郎写给中久保京介的信:
“中久保京介先生:
“我在一份叫作《广播事业情报通讯》的同业刊物上读到了您被调到日轮广播公司福冈总局的指令。
“我不大了解其他公司内部人事调动的情况。但是按照一般的看法,说句不客气的话,您从中央被调到外县,我认为就是一种左迁。当然,在某些公司里,这种人事调动日后会给本人带来发迹的机会。我现在却采取极普通的看法,因而想到您的心情一定是恶劣的。
“这个调动意味着什么?下面是我个人的猜想:您对资金表示异常的关心,会见各种人,想了解其内幕,您的这些行为会不会在某种意义上形成了这个结果呢?如果我猜错了,倒还好;如果猜对了,那就是坂根重武明确地同您断绝了关系。
“坂根重武的情报比您想象的要灵通多了。您在哪一天的几点钟、跟什么样的人、在什么地方谈过多久,坂根先生大概马上就能知道。因此,不难设想,您表现出异常的热心想了解各种事情,惹恼了坂根先生。
“请您原谅我语欠恭敬,由于同情您的处境,我在信里告诉您上次没有当面说的话。上一次我没能说出口。因为这是需要勇气的,一方面也是由于我觉得用不着说这么多。但是在这次的人事调动中,您就要离开中央啦。只要您不提出辞呈,大概就会这样的。这么看来,不论您知道些什么,只要在地方上待着,您的见识就永远没有用武之地了。我在这里写下以前没能说出口的话,您就只当这是我的临别赠言吧。内容虽然极其贫乏,反正我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
“我想用《备忘录》的形式来写。我还告诉您,这就是我所知道的一切。
“首先,您对总理厅特别调查部格外有兴趣。因此,我的备忘录也就从这里开始吧。
《备忘录》
“总理厅特别调查部第一任部长川上久一郎先生以警备局第一部副部长的名义兼任调查部长时,一方面也是因为他曾作过久我首相私人秘书的关系,就被委以特别重要的机密工作。川上先生充分考虑到日本与美国的特殊关系,而且由于忌惮舆论,不便与过去的特高和军部特务机关公开接触。因此,在调查部的组织工作、罗致人材和经营管理方面费了不少心血。
“前陆军上校山田重三是特务机关的首脑,他在担任大本营参谋之前曾作过军部驻上海的陆军部长。他的影响遍及满铁调查部、领事馆警察、军部特务机关及上海工部局等。川上先生非常敬重这位从事情报工作的特务老前辈。川上也开始采取过去的军部特务机关那样的办法。臭名远扬的‘崎冈机关’的崎冈新治郎就是山田上校提拔起来的,消息灵通人士当中盛传着,在战后经济方面的大事件中必有崎冈出现。这些人曾经有过军部这样一个大靠山,权柄财力样样具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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