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6)

2025-10-09 评论

    ××日
    (接昨天)那是当年九月末的事。我已在七月份到了东京。东京是个方便的城市。有乐町一带的热闹场所每天都以“令人怀念的故乡新闻”招揽顾客,出售全国的地方报纸。
    我每天都去买北九州和岛根县发行的地方报纸,这年九月末,我要找的消息,首先在岛根县的报纸上刊登出来了:“九月二十六日上午九时许,迩摩郡大国村村民于山林中发现一具几乎变成白骨的女尸。据呈,大森警察署验尸结果,有迹象表明系绞杀。由衣着及其他情况,可断定死者为二十一、二岁妇女。现已开始调查其身份并搜捕犯人。被害者似非附近人士。”
    这条消息刊登后又过了一个月,到十月底,北九州的报纸登出以下一条报道:“据大森警察署通知,搜查中于岛根县迩摩郡大国村山中发现的一具被勒死女尸,似是八幡市中央区初花酒店女招待山田宫子。死者于今年六月十八日晨出走,下落不明。接通知后,有关人士即赴现场,确认死者为宫子。虽不明该女何故至前述地点,但认为是被犯人带出后遭杀害。六月十八日上午十时许,有人见宫子与—男人同乘去京都的一次山阴线列车。八幡警察署认为此同行人系犯人。在听取此人相貌特征后即开始搜查。”
    发现了宫子的尸体,我并不感到惊奇。
    但是当我看到北九州的地方报纸上,登了有人看见宫子与一男人同乘山团线火车的消息时,才恍然大悟:“到底还是发生了。”心脏就象被冰冷的手触摸了似的,吓了一大跳。
    不用说这个目击者就是石冈贞三郎。他毕竟还是知道的。
    于是,我以为他也许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自我安慰的一点希望也破灭了。
    他一定向警宫详细地描述了“和宫子—起坐车的那个人”的相貌。
    警察也许会问:
    “如果见到那人,马上能认出来吗?”
    “认得出来。我记得很清楚,一眼就能看出来。”
    石冈贞三郎一定会这样一口断定。实际上,就在那火车上的二十分钟里,自己脸(6)上以至眼睛、鼻子、嘴唇以及下巴的特征,都被他一一记下来了。
    我假称“一起去温泉”,特意把宫子带到远离八幡的偏僻农村的山中杀掉,就是选择了远处尽量不为人所知的地点。尽管如此小心,在浜田附近的最关键时刻,他却乘上了这列火车。这是多么不幸啊事后想想,我那时应中止计划。因为碰见了熟人,从安全考虑,应改他日进行。
    但那时我的处境是骑虎难下,形势紧迫,已经没有余地,再不能拖延了。我恨不得早一天把宫子摆脱掉。
    她怀孕了。无论怎样劝说,她决不堕胎。
    “不管你怎么求我也没用。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啊这太残忍了,我做不出来,你要我堕胎,是想扔掉我吧。胆小鬼!没有那么便宜。难道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吗?无论到哪儿我都不离开你。”
    我后悔和这个无知、丑陋、然而自负、没有教养、性格粗俗的女人发生关系。我曾经下决心断绝这种关系,但这女入执意不肯。怀孕以后,她逼得更紧了。我一想到要和这女人生的孩子一起生活,就绝望得几乎要晕过去。
    我心里很不平。难道我的一生就让这个渺小的女人糟蹋掉?不能做这种没道理的,愚蠢的事。假如宫子不肯离开我,就只有杀掉她而使自己获得自由。我不能忍受由于一时的过失而要和这毫无价值的女人生活—辈子的不幸。无论采取什么手段,我都要甩掉她,使自己解脱出来。
    就这样下了除掉宫子的决心。我邀她一起去温泉,她高兴地跟去了。
    因为谁也不知道宫子和我的关系,所以即使她失踪,发现了尸体,也没有人把我和她联系起来。这是个好条件。我属于谁也不了解的社会中的一员。
    除了在那列火车上碰见石冈贞三郎以外,一切都进行顺利。和宫子在一个叫温泉津的地方住了一夜。第二天,两人走进寂静的山林,在盛夏植物散发出的令人窒息的气味中,互相爱抚着,我就这样把她勒死了。
    我回到八幡,就打点行装,决心实现去东京的夙愿。任何人也不会注意一个普通人怎样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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