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半右卫门义道,“这座城池原本是筑前守所筑。哪里是防御工事,哪里有河,筑前守比我们都清楚。其本是防御北陆方向的敌人,防御北面敌人的能力固然极强,可是,一旦敌人从佐和山和大垣方向包围,我们就如同瓮中之鳖了。”
“你的意思是说,秀吉这个老东西把我放回这座城,就是为了让我背叛父亲?”
“公子,恕我直言。”寿昌态度强硬,比半右卫门还不留情,“对于一座不出三天就能拿下的城池,筑前守却嗣而不攻,反而给您送药过来,对于筑前的心思,公子究竟如何看待?”
“这是筑前的策略!”
“公子也太年轻了!”寿昌的态度依然异常强硬,“您不要忘了,不出三天就可以拿下这座城池。筑前守围而不攻,是因为不想杀掉对他没有敌意的人,公子不认为这乃武士之道吗?”
“德永大人……”见寿昌越说越激动,木下半右卫门连忙举起手制止了他,“公子尚在病中,今天就先说到这里吧……”
“不行!半右卫门,你到底是何居心?你的意思是,我们最好不去接应父亲的盟友信孝公子?”
“算了,我看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不行,今天你必须给我说清楚!”
“那么,请恕我无礼。”
“哦,我倒要听听。”
“筑前守认为公子比北庄的主公更深明大义,才想让您尽孝道……”
“笑话!我已经被父亲怀疑了,还谈什么孝道……”
“越是这样,才越要尽孝道呢。主公一旦轻举妄动,就会立即招致家灭族亡,因此,万不得已之际,公子完全可以挺身而出,说服主公,维护柴田家族的荣誉……这一点,就连岐阜的老臣冈本良胜都和我意见相同。”半右卫门说完,傲然地板起那张老脸,盯着胜丰。
“好了,你下去吧。”空气紧张得令人窒息。双方僵持了一会儿,胜丰进出来一句。他已经没有勇气问下去了。就连前来请求救援的信孝的老臣,都认为信孝和胜家不智,对秀吉怀有敬意,还有什么可说的?
若秀吉的怀柔之手伸了过来,无论岐阜还是长滨,眨眼之间就会从内部分崩离析。是啊,胜负早在决战之前就已决出……秀吉是个具有何等智慧的人物啊!不,这不仅仅在于他个人的能力,还在于他深邃的洞察力,及对时局的精确判断。
“美乃,我要歇息。”
“是。”
胜丰让美乃扶着,站了起来,向屏风里的铺席迈了一两步。“我看我还是服了吧。”说着,他停了下来。
“哎,您说什么?”
“我说,我还是收下吧。”
“公子说的是药吗?”
“对,是药。你去给我煎了。我服了就去歇息。”
“是。”阿美乃终于松了一口气,她把胜丰搀去坐下,立刻走到北面角落里的炉子前煎起药来。川芎的香气弥漫开来。
风声大了起来,冬季已完全包围了湖水北面的天地。
“美乃,我为何又想服用筑前守的药了,你明白其中的缘由吗?”
“这……”美乃低头沉思起来,“终究还是身体要紧。”
“不。如弄不明白筑前守的心思,我死不瞑目。”
“啊呀,不要老说死……”
“世上哪有不死之人。我看死并非不吉之言。”
“我希望您……希望您永远活着。”
“那好啊。把药给我端过来。”
“是。”
阿美乃把放在桌上的汤药端过来,胜丰小心翼翼地接过,轻轻地呷了一小口,小声地念叨着:“父亲,胜丰决非输给了筑前守。如果人对我好一点儿,我便趋之若骛,岂不被神佛笑话……因此,我先喝了他的汤药,一旦事有不测,我必然回报他一刀。”
阿美乃似懂非懂地听着他自言自语,并没有说一句话。
深秋的天空湛蓝湛蓝,湖畔的原野上,野草已经枯黄,不时飞起几只雉鸡和山鸟。“今日的狩猎可真不寻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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