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随着冰雪融化,那个战无不胜的秀吉就要来了……”说罢,权六郎不再吱声,直直地看着面前这位年轻的继母。阿市听了,不由得一阵剧烈地震颤,三个女儿的身影又浮现在眼前。
“不知母亲能否明白眼下局势的严峻。战无不胜的秀吉,即使有一分败迹、也断然不会出兵的秀吉,必定会在冰雪融化之时杀来……”
“我明白。”阿市慌忙咽下口水,调整了一下心绪,“这样一来,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投降,要么死守,是吗?”
“不。”权六郎轻轻地摇摇头,微笑道,“只有一条路。”
“一条路?”
“父亲决不会甘拜下风,他只有这一个想法。”
阿市觉得像是有一把尖刀突然刺进了心脏。“看来只有一个选择了。”
“对。只有一个选择,就是英勇战死。母亲还记得吧,浅井父子若归顺了右府大人,就不会有杀身之祸,他们十分清楚,可最后还是在小谷城……”
“是……”
“现在,同样的命运又降临到了北庄……这样一来,母亲和妹妹们就会第二次遭遇悲惨的命运。”
权六郎轻轻地闭上了双眼。外面,狂风卷着细碎的雪粉粗暴地抽打着窗户,整座建筑也不时发出鬼哭狼嚎之声。权六郎不忍再看阿市那扭曲的表情,便闭了眼睛,调整了一下呼吸。“父亲说,他不想让母亲,更不想让妹妹们再次遭受悲惨命运。否则,他就会输给浅井长政。因此,父亲想让您离开他……这只是父亲一人的意见,如母亲还有什么意见,我会转达给父亲。”
“什么,离开……”
“如现在就作出决定,还可以通过府中的前田利家,把母亲和妹妹们送到丹羽长秀或细川藤孝那里。一旦战争开始,恐会影响到士气,这条路也就走不通了……这才是父亲一直担心的。”
一切来得太突然了,阿市只是呆呆地愣在那里,忘记了回答。
权六郎的语气变得更是沉着,他大概不想让这位年轻的继母受到更大的惊吓。“实际上,茶茶也私下里和我谈过了。”
“她……她都对少主说了些什么?”
权六郎闭上眼睛。“她大概觉得,年轻人的心比较容易沟通。我一哄她,她就很直率地讲了真心话。”
“那……那她都说了些什么?”
“她说女人并不是男人的玩物。”
“这是她的口头禅。还说了些什么?”
“她还说,由于亲生父亲浅井长政公和舅父右府大人的争斗,使一无所知的她们无辜地陷入了悲惨的境地。这次又是一样,明明和她毫无关系,却又要沦为继父和筑前守之争的牺牲品……既然这样,为何降生到这个悲惨的世上来呢?”
“她居然这样说?”
“对于这些,权六郎也十分清楚。在这个纷争的乱世,男人对女人的意见……即使想听也听不进去,一切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窘境。后来我向她道了歉。尽管很可悲,我还是想请她原谅。”
“那她理解你了吗?”
权六郎微笑着摇了摇头。“我向她道歉,并不是想强求她的同意。茶茶的心思我十分清楚,我答应她,一定会尽全力保全她们三人的性命。”
阿市突然禁不住尖叫起来。“如此说来,我明白了。难怪刚才她来责问我,到底是做孩子的母亲还是做丈夫的妻子。当我告诉她,我既想做良母又想做贤妻之时,她竟然回答说,那我就无须做母亲了,只管做妻子好了。甩下这样一句话,就气呼呼地走了。”
但权六郎听了,并没有阿市预想的那样吃惊。这话完全有可能从茶茶口中说出来,还能引起他的共鸣。眼前这位既担心丈夫又留恋孩子、一步步走向迷惘的女人,实是太可悲了。
“那么,母亲究竟有何打算?如打定主意,或许胜久还能想一些办法。”
阿市依然沉默。她只是刚刚明白了茶茶的话,还没有想好该如何回答权六郎。权六郎已经彻底明白了父亲的决心——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所以,父亲必定会等到冰雪消融,和筑前守决一死战。当然,生死早已置之度外了。虽然父亲誓死也要捍卫名节,他也并不想强求阿市母女一起走向死亡,如果强求她们,就会在武士道上输给浅井长政,因此,他提议各自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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