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故事(15)

2025-10-09 评论

  “这下子你就欠我一块九了,”吉尼说,一边大步朝电梯走去。
  塞利纳扭过头来。“没准你会感到兴趣,”她说,“我妈正病得厉害呢。”
  “她怎么啦?”
  “她可以说是得了肺炎,如果你以为我喜欢就为了钱的事去打扰她……”塞利纳尽了最大的努力沉着地说出了这半句话。
  事实上吉尼情绪上已经为这消息稍稍受了一点影响,不管它在多大程度上是真实的,但是还没到使她心软的地步。“又不是我把病传染给她的,”她说,跟着塞利纳进了电梯。
  塞利纳按响她家套间的门铃,两个姑娘给让了进去——或者不如说,门让人朝里一拉任其半开着——开门的是个黑人女佣,看来塞利纳平时都跟她不搭话。吉尼把她的打网球用具扔在门厅的一把椅子上,跟着塞利纳往前走。进了起居间,塞利纳转过身来说,“你在这儿等一会儿好吗?我说不定还得叫醒妈妈什么的呢。”
  “好吧,”吉尼说,一屁股朝沙发上坐下去。
  “我怎么也没想到你居然会为一点点小事这么小气,”塞利纳说,她生气得很,用了“小气”这个词儿,但是胆子还不够大,没有在语气上加以强调。
  “现在你知道了吧,”吉尼说,打开放在她面前的一本《时尚》杂志。在塞利纳离开房间之前她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然后才把它放回到收音机的顶上。她环顾了一下房间,在自己的想像中把家具都作了重新安排,那几只台灯得扔掉,那些假花得撤走。在她看来,这个房间丑陋不堪——钱花得不少却俗气得像蹩脚干酪。
  突然,一个男人的声音从公寓另一头传出来,“埃里克?那是你吗?”
  吉尼猜想这准是塞利纳的哥哥,此人她从未见到过。她叉起自己修长的双腿,把大衣下摆拉过膝盖,等着。
  一个戴眼镜,穿睡衣睡裤,光着脚,嘴张开着的年轻人闻了进来。“哦,我还以为是埃里克呢,我的天,”他说。他没有站住,继续以他极不像样的步势穿过房间,把什么东西接紧在自己狭窄的胸口前面。他在沙发空着的那头坐下。“我刚把我倒霉的手指割破了,”他挺激动地说。他看着吉尼像是早已想到她会坐在那儿似的。“你割破过手指吗?一直深到骨头那儿什么的?”他问。他吵吵闹闹的大嗓门里有一种真正恳求的声调,仿佛吉尼只要一回答,就可以免得他一个人出头独自受罪似的。
  吉尼盯着他看。“嗯,倒没一直割到骨头,”她说,“割是割伤过的。”他是她见到过的模样最最可笑的男孩,或是男人了——到底该归到哪一类还真不好说。他的头发睡得乱蓬蓬的。稀稀落落的黄胡子有两三天没刮了。他显得——怎么说呢,挺傻的。“你是怎么割伤的?”她问。
  他正松开下巴低头盯看着自己受伤的手指。“什么?”他说。
  “你是怎么割伤的呢?”
  “妈的,我要知道才怪呢,”他说,语气里显得要回答这个问题那真是难上加难。“我方才在那只臭纸篓里寻找什么东西,那里却满是些刮脸的刀片。”
  “你是塞利纳的哥哥?”吉尼问道。
  “是的。天哪,我要流血致死了。别走开。没准我得输好多血呢。”
  “你抹药了吗?”
  塞利纳的哥哥把他的伤口从胸前往外伸伸,不再挡住好让吉尼看清楚。“就盖了他妈的一些手纸,”他说。“想止住血。刮脸刮破时也是这样做的。”他又看了看吉尼。“你是谁?”他问。“那蠢姑娘的朋友?”
  “我们是同一班级的。”
  “是吗?你叫什么名字?”
  “弗吉尼亚•曼诺克斯。”
  “你就是吉尼?”他说,透过眼镜斜瞟了她一眼.“你是吉尼•曼诺克斯?”
  “是的,”吉尼说,把她交叉的腿放平。
  塞利纳的哥哥的眼光又转回到自己的手指上去,显然,对他来说房间里只有这才是真正值得自己注意的焦点。“我认得你姐姐,”他毫无热情地说。“他妈的势利鬼一个。”
  吉尼像只猫似的拱起了自己的背。“你说谁是势利鬼?”
  “你听得清清楚楚的。”
  “她不是势利鬼!”
  “她不是才怪呢。她是大王。是势利鬼堆里的大势利鬼。”
  吉尼看着他抬起手指朝好几层手纸底下的伤口窥去。
  “你连我的姐姐都不认识。”
  “我怎么不认识。”
  “她叫什么名字?前面那个叫什么?”吉尼问道。
  “琼呗……大琼势利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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