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不想讨论下面这件事,倒也不必勉强,”尼科尔森突然说,显得有点无礼。他把香烟灰弹了弹。“不过,这是真的,还是并非真的,你曾告诉整个莱德克检测小组--沃尔顿、皮特、拉森、塞缪尔斯,还有小组别的人——他们最终将在何时、何处以及如何死去?这是真的呢还是不是的?你不想讨论的话可以不说,不过波士顿可是谣传纷纷呢”
“不,那不是真的,”特迪加重语气地说。“我告诉了他们在什么地方,以及什么时候,他们务须格外格外当心。而且我还告诉了他们一些他们做了的话会有好处的事……可是我并没有说过任何那样的话。我并没有以那样的方式提到任何无可避免的事。”他又摸出手帕来使用。尼科尔森看着他,等待着。“还有我压根没跟皮特教授说过一点点那样的话,首先,他不是那伙人里的一个,他们乱开玩笑,还问了我一太堆问题。我的意思是我告诉皮特教授的仅仅是他过了1月份就再别去教书了——我说的就是这些。”特迪身子往后靠去,沉默了一会儿。“别的那些教授,他们实际上是硬逼我告诉他们那些事儿的。那是在我们谈话全谈完以后,录完音以后,时间很晚了,他们全都仍然坐着抽烟,变得嬉皮笑脸的。”
“不过你就没有告诉沃尔顿,或者拉森,比方说.死亡何时、何地与如何最终来到?”尼科尔森紧迫不舍地问。
“没有。我没有说过,”特迪斩钉截铁地说,“我原本不会告诉他们一点点那样的事的,可是他们没完没了地聊这种事。总不外是沃尔顿教授开的头。他说他真的希望他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因为这样他就有数什么工作该干什么工作不该干了,以及怎样最有效地利用他的时间,等等等等。接下去他们全都这么说…因此我跟他们透露了一点点。”
尼科尔森什么也没有说。
“不过,我没告诉他们将要死去的准确时间。那完全是误传的谣言,”特迪说。“我也可以说的,但我知道他们内心并不真的想知道。我的意思是我知道虽说他们是教宗教、哲学什么什么的,但是他们仍然非常害怕死。”特迪坐着,或者不如说斜靠着,有一分钟什么都没说。“这太愚蠢了,”他说。“你死去时无非就是从你的身体里挣脱出来。我的天哪,每一个人做这件事都做了成千上万遍了。不能仅仅因为他们不记得了就说他们没做过。这是多么的愚蠢。”
“那也可能,那也可能。”尼科尔森说。“但是合乎逻辑的事实仍然是不管多么聪明地——”
“这是多么的愚蠢,”特迪又说。“比方说,再过大约五分钟我有一堂游泳课。我会下楼到游泳池那儿去,那里面也许一点几水也没有。说不定正好是换水的日子什么的。那么,可能发生什么事呢,我也许会走到池子边,只是想看一看池底,比方说吧,而我的妹妹说不定会走过来不知怎的把我推了下去。我可能脑壳破裂顿时就死去。”特迪盯看着尼科尔森。“那完全可能,”他说。“我妹妹只有六岁,她不是一个有过许多次前世的人,而且她也不太喜欢我。这样的事很可能发生,是吧。那么,这里面又有多少悲惨的成分呢?又有什么可害怕的呢?我是说,我只不过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事,仅此而已,难道我不是这样吗?”
尼科尔森鼻子里轻轻地哼了哼。“从你的观点看也许不是什么悲剧,但是对于你的母亲父亲,那肯定是一件挺惨的事,”他说。“这你考虑过吗?”
“是的,当然想过,”特迪说。“不过那仅仅是因为他们对于世界上发生的每一件事都有个名堂而且很爱激动。”他方才又把两只手掖到大腿底下去了。这会儿他把手抽了出来,将胳膊放在扶手上,看着尼科尔森。“你认识斯温吧?就是管理健身房的那人?”他问。他等着?直到看见尼科尔森点了点头。“呃,要是斯温今天晚上梦见他的狗死了,他自然会一个晚上都睡不好觉,因为他非常喜欢那条狗。可是等他早上醒过来,一切都会没事的。他会知道那只不过是一个梦。”
尼科尔森点点头。“那又到底说明什么呢?”
“说明的是:如果他的狗真的死了,那也完全是同一回事儿,只不过他不知道罢了。我是说他一直到自己死去之前都再不会醒过来了。”
尼科尔森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他正用右手慢悠悠地按摩自己的后脖颈,好让那儿舒服一些。他那只搁在扶手上的左手,指间夹着根新的没点燃的香烟,在明亮的阳光下显得出奇地苍白,像是没有生命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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