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秀一进城,就立刻通过森兰丸长康,向信长转达了觐见之意。
此时,信长刚好迎来风尘仆仆从岐阜赶来的三子神户信孝和惟住五郎左卫门长秀(丹羽五郎左)三人正在商量向中国地区和四国派援兵之事。
“哦,光秀来了?把他叫进来。”信长脸上的怨气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如破竹之势呼啸而来,又如疾风骤雨转瞬即逝,信长的喜怒无常真让人琢磨不透。
可是,光秀仍然害怕信长把愤怒藏在了心里,所以,如往常一样万分谨慎、毕恭毕敬地来到大厅。“刚才意外地惹恼了主公,在下诚惶诚恐。”
“哦,秃子啊。我刚才为什么生气,你现在大概明白了吧?”
“这个,在下不敢说……”光秀恭恭敬敬地伏在地上,抬头望着信长,“光秀生性愚昧,一路上反复揣摩大人的心思,终是百思不得其解。”
“什么,秃子生性愚昧……愚昧的人能侍奉我?别睁着眼说瞎话了。你的脸上可看不出一点儿愚昧的样子。”
“请恕在下冒昧。请主公告诉在下,有何不满之处。”
信长再次怒气冲冲。“你是怎么听我的话的?我要你好好款待家康,可是,也得有限度,你难道没有想到?”
“只想展示大人的威严……”
“混账!过分铺张则是对人的奉迎,反而损害了我的尊严。柱子、壁画之类,尚且说得过去,可是,那些器物都是世上独一无二的珍品。光秀,一个家康就这样接待,要是天子、太上皇,乃至外国使节或院使来了,那该如何接待?我信长没有勤皇之志,所以对你的奢华铺张,深感愤怒。明白了吧,混账东西!”
光秀庄重地应一声,垂下了头。不一会儿,他又抬起头来。“恕在下还有话要说。”
“嗯?你还有话要说?”信长刚刚转过脸去与另外二位商议军情,又转了回来。
“在下以为要震慑一下关东的客人,这样甚至还不够……”
“住口!让人看出我有勤皇之心,这难道就是效忠?好了,你若还要说这等话来,就把它交给惟住五郎左去做吧。五郎左,你去做这件事情。光秀,你立刻回坂本城,休养生息。”
光秀应一声“是”,又说道:“主公,在下还有话想说:这次征讨中国和四国,可能是拉锯战……”
“你是何意?”
“因此,我想,对关东来的客人盛情款待的同时,还应尽量劝诱他四处游走,总之,要尽量长时间地把家康留在织田一方……”
“什么,你是说家康会有二心?”
“纵不能说有二心,可是,一旦我军在中国陷入苦战,北条、上杉也未必不会伸手拉拢家康。”
“退下!”信长大喝一声,“你以为我织田信长乃蠢货一个?你以为我看不明白?这次接待家康,只不过是招待前来答谢者。我给他骏河一国,他高高兴兴地前来谢赏,难道我就像迎接天子一样接待他?你以为这样的天下之分就对了?退下!我看你这个秃子已经疯了。”
光秀的脸色终于变了。此时二人的鲜明对照真是奇妙之极,不知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把光秀吓了一跳。信长像霹雳一样狂轰滥炸、百般辱骂,而光秀则老是心有不甘,欲言又止,不卑不亢,固执己见,这两种性格的激烈对抗真是少见。
“主公,请恕在下有话要说……”光秀接着又道,“虽然您让我回坂本城歇息,可是,这次的差事已令我倾家荡产,客人也快要来了……”
光秀还在振振有词,信长的坏脾气终于像火山一样爆发了。“森兰丸,把光秀……把这个秃子给我狠狠地轰出去。”
“什……什么,主公说什么?”
“我都跟你这样讲了,你却还不明白自己的混账,还黑着脸来威胁我,分明是想存心侮辱我,老子决不允许!森兰丸,打!”
“是。”森兰丸应一声,看了一眼四周。可是,大家似乎都不喜欢光秀那纠缠不休的倔脾气,信孝和五郎左并不劝阻。其余的侍卫和侍童们当然连吱都不敢吱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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