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治长高声朗读。
一,日后,秀赖对大御所绝无谋叛之心。
二,战争善后之事,请示大御所意见,方可处置。
三,诸事皆依以上各条而行。
“只有这些?”幸村不禁着急起来。
“是……大御所原本就把右府看作自己儿子一般,故诸事只要商量,自可解决。大御所还说,要帮一把呢。依我看,这份誓书也只是为了保住众位的面子。”
幸村不想揭穿治长——如果家康那般亲和,你为何还要怂恿秀赖举兵?
众人茫然若失,正欲退出时,幸村又叫住:“诸位,我有一言要提醒大家。”
“哦?”
“虽然已经议和,但怎么说,敌人终是敌人。一旦有破绽,敌人未必不会趁虚而人。故今明两日,希望诸位能比平时更加仔细些。”
“明白。”送众人到大门赴,幸村站住了。他心里不安起来,总觉得忘了什么:如我真田幸村这等男儿,难道就这般无所作为?
至少,幸村并非为了俗人眼中的出人头地,方下九度山。若是为了荣华富贵,他只要听从兄长和松仓丰后守的劝诫,服侍家康即可。他拂逆兄长善声,不顾叔父的体面及诸亲友的好意,毅然入危地,究竟是为了什么?
当日回营之后,幸村下令要比先前更严加防范,然后,他便独自沉思起来。
大助对父亲在大厅的表现甚是不满,听到父亲严加防范的命令后,他一面故意大声训斥部下,说“战争还远未结束”,一面愤愤出了大帐。
幸村又从头至尾把此次战事和议和诸事,静静思量了一遍。议和绝非秀赖的意愿,他却被逼着缔结根本无法解决问题的和约。秀赖既然对家康举起了反旗,集合大军作战,家康无论如何宽大、如何喜爱秀赖,也不会再给他加封,让拥有如此多浪人的丰臣氏平安无事存续下去。即使家康有意庇护,德川众谱代大名也容不得。若是在烽烟四起的乱世,丰臣氏或许还能通过对近邻的掠夺苟延残喘。可是在秩序严明的现在,依靠武力侵占别人一寸领地都已不能,莫非丰臣氏要就此结束了?剩下的问题只有两个:究竟是抛弃一切荣誉和体面,继续谋求太阁血脉的存续;还是待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交换誓书的消息传来时,已是黄昏时分了。
坊间都在盛传,这一日,木村重成赶赴德川大营交取誓书,让家康在上边按上手印。实际上,木村重成出使的乃是秀忠本阵,到家康本阵去的,为有乐和治长的使者。
“请看,今日敌人阵地多么寂静。”前来告知誓书已交换完毕的伊木七郎右卫门,把幸村邀至嘹望塔上,感慨道,“尽管大家嘴上喊杀阵阵,实际都已厌倦了战争。今日的每一个阵营,都冒着安心的炊烟。”
幸村默默点着头,看着洒满夕阳的河川和街市,道:“河面上原本有偌多军船,也一下子减少了。”
“是。昨日议和一达成,不等交换誓书,大御所就下令,令刚刚到达、还未来得及下船的萨摩、丰前、筑前、肥后等地军兵不用登陆,早早撤回。”
听到这里,幸村双目忽然熠熠因光,“真是可笑,我还如临大敌,不敢解除警戒,大御所却早已把远道而来的萨摩强兵都打发了回去。哈,一定有人不满。一旦登陆,军饷和褒奖就必不可少。家康公真是吝啬,连这些都要省。”
伊木七郎右卫门仍未察觉到幸村表情的变化。大约从此时起,幸村的目光变得越来越可怕。
“我们也解除警戒吧。军士从昨夜起就几乎未合眼。”七郎右卫门道。
幸村不语,沉默良久,猛然道:“大助!大助可在?”他一面高声呼喊,一面奔到嘹望塔一端,“大助,你赶紧去本城一趟,请木村长门守来,说我有紧要事与他密谈。不去右府身边,到他营里去,你要郑重地告诉他。我立时赶赴长门阵中。”说完,他才回过头看了一眼七郎右卫门:“不许解除警戒。一旦解除警戒,疲劳就会袭来。让士众轮班,继续作好今夜的防范。今晚尤为重要。”
七郎右卫门一愣,“这么说,让军船撤去乃是有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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