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须赘言,直到供养的前一日才提出这等事,自然给我们带来了极大的困扰。但,听说近日大御所身体欠安,若听到一些不吉之语,难免震怒。但仔细想来,大御所向来疼爱少君,而且事关已故太阁大人十七周年忌,故,该询问的还是要询问,争取十八日举行祭典。或许出于这样的想法,大御所才有延期的命令。”
“这么说,是疑心生了暗鬼了?那么,你便辛苦走一趟吧。”
“是。其他人去,在下不甚放心。若是顺利,许还能赶得上十八日。目下,还得在下亲自去一趟。”
“那最好。”淀夫人叹了一口气,答应了且元的请求,“就算是我,若想到遭人诅咒,也会愤怒到气出病。就请市正赶紧到骏府再走一趟。少君,赐市正一杯酒。”
秀赖大方地点头,命重成准备酒杯。
事情可真是奇妙。主战之人当然会把家康禁令视为挑衅,然秀赖和淀夫人则压根就无一战之意,甚至还急急把片桐且元使到骏府去。因此,若片桐且元把家康的意图向二人挑明,或许,二人还会意外地爽快答应移封。如此一来,此乱早巳烟消云散,只叹且元无此眼光,亦无此器量。他既无令人畏惧的策略,也无甚恶意,徒令后世扼腕叹息。
且元常置太平于不顾,眼中只有丰臣氏。他亦看不见太平背后的暗流,只能感念表象的平静。他缺乏应变之能及处世之才,简言之,他并非一位良好的辅政之人。他尽管善于算计,可亦囿于执著,反倒看不见大局。他自以为明白家康的心思,却是只知其一。家康希求他的并非屡屡赶往骏府表达忠心,而是要秀赖母子接受移封。可是,且元竟被大坂城内主战之人的叫嚷迷惑,全然忘记了世事主旨。所谓人有九分聪明,只欠一分火候,片桐且元是也!
且元始时以为,只要说出大坂无钱,主战之论就会消失。可现在,面对家康残酷的难题,他却由于区区的良心之痛,跳到了难题的圈外。即使他的“家康并无恶意”之判无误,但终是只着皮毛。如今,秀赖和淀夫人把命运完全托付给了如此一个片桐且元,真可谓问道于盲。
在淀夫人的主张下,派且元去骏府的事决定下来,一座人又陷入了不安的沉默。有乐不时冷哼,却不再发话,渡边内藏助则怒目睨视。
内藏助心中产生了除掉且元的念头,即是生于此时。他以为,且元已完全变成了忘恩负义之人,成了大坂的心腹之患,此人究竟是从一开始就与江户串通,还是在频频会晤中受了迷惑,已无查证的必要了。
大野兄弟二人则更是混乱。治房已沦为主战之人,治长则还在犹豫之中。
在惊惧忧疑中,片桐且元接受秀赖赐酒,并于次日匆匆踏上了奔赴骏府的路途。
只派片桐且元一人去,怕还不足。淀夫人产生这种感觉,是为且元刚从大坂出发之后未久。渡边内藏助大肆宣扬,当据城一战。供养用的六百石年糕和两千樽酒已堆积在了城内码头上,虽说已是初秋,但秋老虎依然肆虐,如此下去,年糕定会发霉,酒恐也要酸臭。
不只如此,淀夫人总觉得且元离开大坂时的背影充满凄凉。此时,恰好一位曾随木食应其上人修行的真言宗僧人来此,淀夫人遂让他卜了一卦。结果僧人回道,年糕和酒都不会浪费,但若想成就愿望,还须加倍努力。
“酒和年糕都不会浪费。这么说十七周年忌会顺利举行了?且元一人去还真有些不放心。”于是淀夫人便赶赴有乐府上,请有乐立刻出使一趟。
有乐却沉着脸一口回绝:“我时常腹痛,无法长途跋涉。夫人若真心想向大御所解释,就将此事托付与大藏局和正荣尼,让她们去一趟即可。”
“大藏和正荣尼,怎能让她们去?”
“这无甚不妥。如此一来,片桐且元为少君派出使者,二位女人则是夫人的使者。这样,就可证明你们并无不同的看法啊。如此双管齐下,可无忧矣。”
“这样可好?”
“当然!那和尚说酒和年糕都不会腐烂云云,似蕴涵着深意啊。”
“深意?”
“即使不能如愿举行十七周年忌,陆续进城的浪人也会把年糕吃了。如此解释起来,不也是未曾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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