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川家康11·王道无敌(13)

2025-10-09 评论

    贵者长踯躅,
    问是谁家子。〗
    阿幸一边唱,一边不停往桑田杯中斟酒,拼命想该怎的把这厮打发掉。“哎,总代官大人已打起呼噜来了,我们也换换位子吧!”她边唱边站起身来。
    〖郁郁定家葛,
    凄凄难分离。
    采撷入吾怀,
    携之赴长崎。〗
    长安真已枕在妓女膝头睡着了。阿幸却不想轻易放弃。她故意摔开与平的手,等到与平又伸手来扶时,她便佯醉,娇滴滴靠在他身上,“我还要、还要喝酒。哈哈……”
    阿幸随桑田与平走到另室,再度向他要酒。与平虽然酒量不小,但一握住阿幸的手腕,就变得比长安更为纯情。“现在只剩下咱们二人了。让我说几句心里话,你为何要把我引到这里?”
    “说什么呢,呵呵,起先完全不把女人放在眼里的您,一听到我说茶屋的事就立刻变了。您想问什么?”说着,阿幸硬把酒杯塞到与平手中。
    “你为何从长崎到了这里?你必是明石扫部或高山有近的人……哈哈。乳守宫的妓女不是瞎子。”
    与平如一座大山向她压下,阿幸立刻避开,坐正身子。
    与平道:“就算你注意到了,也不当说出来。我们知总代官大人是何样的人物,才希望接近他。”说罢,忙将三枚小金币塞到阿幸手里。
    阿幸用对孩子说话的口吻道:“其实,小女子也信天主教……”略加引诱,对方就会热情地宣扬教义,诉说自己的不安。他们对大御所家康身边的三浦按针还是感到不放心。
    “大御所是很公正。但毕竟年事已高,不知哪天就会归天。那时若按针说服将军禁了旧教,该如何是好?那样,日本恐怕又要变成乱世。”
    阿幸听着听着,开始困倦。同样的话题,已不像在光悦那里听到时那般令人激切了。她现在关心的是大久保长安。长安现在恐已被抬进去睡了,喝得那般醉,必如一摊泥,然而他睁开眼之后,自己可就危险了。阿幸在与平身边,不断给他添酒,一边胡思乱想:得赶快把与平灌醉,离开这里,打听长安和堺港奉行的心思,不可令海事为按针一人掌握。
    但眼前的人,却让阿幸脱身不得。醉意渐浓的与平变成了恶魔,意欲和她交好。“我啊,真的喜欢你!”与平双手抱着阿幸的头,轻声道,似乎要让她牢记此刻……

    大久保长安最近老做梦,甚至连喝醉了也做。多梦常因五脏虚衰。长安平时非常注意保养,也时常提醒自己不可过分劳累;然而尽管如此,最近他还是多梦。那些梦或是年轻时的行径,或是沉入朦胧的幻境,皆令人不可思议。
    在梦中,长安甚至拥有一座巨大的宫殿。宫殿用金银造就,巍峨的殿宇旁有一池清澈的湖水,可以坐在水边悠闲地垂钓。从未见过的东西,居然会出现在梦中?初时,长安被梦境迷住了,经常胡思乱想:那恐是信长公邀我到安土城看猿乐?近日,他一睡着就会梦到那宫殿。
    睡了后,大久保长安进入了一种和清醒时完全不同的生活。清醒时的长安固然有快乐,当然也有不快和悲伤。然而梦中的他没有任何哀伤悲叹,只有满足。故当他一睁开眼,反而感到不安:这是上天在告诫我,死期将近?在梦里,他想要的一应俱全,梦中的他并不像平日那般贪婪地沉迷于风光之美、金银财帛,甚至美酒和女色。若真有西方净土,梦中的他也许已到了那里。对长安来说,睡觉业已成为乐事,醒来的瞬间,反而会感到落寞。
    今夜,长安又在梦中的宫殿里垂下渔线,然而渔线突然纠结起来。他叹道:又要醒了!一瞬间,他不得不回到现实——哦,昨夜我干了些什么?是在堺港奉行的别苑,叫了几个乳守宫的娼女一起行乐。那时为何想要那空虚的热闹?是想把梦境和现实间的空虚填上,行为才越来越出格?
    正这样想着,身旁女人压在长安脑下的胳膊轻轻动了一下。长安不想动,恰在半梦半醒之间,乃是人之极乐;重返现实后,他将感到饥渴,既有口渴,也有对女人肉体的渴望。无论如何,一个人感到口渴,就说明他还活着,同时亦会引起各种不安:难道要继续像这般在仕途和游戏之间往复,等待衰老和死亡的降临?若是如此,人生岂非一场幻梦,甚至比不上一个短暂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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