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有些得意,然而心底还有些意犹未尽。政宗心里藏着的那个野心的盒子,不知盖了多少层盖子,长安要再深入窥探,若不下定决心一试,则永远搞不清真相。只要政宗活着,那个野心的盒子就不会毁去,也不会埋葬。可以说,那是自政宗生下来,就和他如影随形的宿命。不过今夜的政宗显得过于胆小了。“咱们别说这些了。”他一直重复这话,显得暧昧,似欲放弃一搏。
“陆奥守大人,您有些过了。”
“怎的?”
“您在装疯卖傻。凭您这个态度,长安就会断定,您已放弃一搏,可能立需仰他人鼻息。”
“唉!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就随它去吧。”
“如此说来,大人是打算三缄其口,就让在下一人在此大吐苦水?”
“石见守,我不妨直说。”
“在下洗耳恭听。”
“实际上,我从小女口中听来一些消息。”
“令爱口中?”
“是。有个在你矿山上的女人到她那里,说了一些事。”
“矿山上的女人?”
“正是。据那个女人说,你欲拥戴上总大人为天下之主,故一直在为此储备军饷。其他的倒和你所言不差……女人的衣箱里,其实藏有黄金。女人特意来告诉我们,定要小心行事,切切不要让上总大人产生怀疑。”
长安松了口气,“哦。”
“一定要小心。谣言一旦引起别人的兴趣,就会让他们的野心不断膨胀,就像刚才你说的索德罗诸人。”
长安大笑起来,“哈哈哈!那就请大人一想吧,辟谣的方法很多。哈哈!原来大人乃是因为那谣言,才要疏远长安啊。大人就放心吧!哈哈!”
政宗仍然一脸的不得要领,只是一味劝酒,然后就送长安去了。长安照政宗的忠告,把联名状放回小盒,承诺不会再让它招致误会。
长安在回家路上和以往一样安心。从女人行李中滚落出黄金一事,他找出了好些开脱之辞:很多女人在矿山卖笑,攒了不少金银。她们故意在人多的地方,把行李翻落在地。这样,人们才会羡慕她们。
“矿山里有女妖,她们都住在山里,生活富裕。若把这些话散布开来,那些贪心之人必心动。如此,进山采矿便会风行一时。”
长安去后,政宗不由叹息起来。在他看来,长安实是个值得关注之人。性情倒和秀吉公相似。政宗觉得他十分有趣,同时亦对他充满警惕。
长安终于未能窥探到政宗的本心。政宗故意说些让他难堪的话,原因非常简单,只是因为他不想在那份联名状上签字,但那联名状却与政宗不无关系。
政宗利用长安,同时又对他充满警惕,原因只有一个:长安的妻妾中,有一人和本阿弥光悦有血亲关系。本阿弥光悦之父光二便是德川亲信。不论光悦本人是否有所察觉,他们父子二人虽然出入天下大名府邸,但只对家康一人显示出特别的尊敬。故政宗想对阿幸探个究竟。他逐渐发现,阿幸与众不同,个性刚烈,她暗恋表哥光悦,但她的父母让光悦娶了她姐姐。然而,最近阿幸的姐姐及其女儿双双亡故,阿幸心中顿时掀起巨浪。难以预料的人生和执念常让阿幸苦闷:若知道姐姐会早死,还不如自己嫁给光悦!女人的执念就和男人的野心一样,并不那么容易就能熄灭。随了长安,甚至令阿幸对自己也心生厌恶。
长安性情直爽,一如既往饮酒作乐。一旦喝醉,就会吐露机密。他不用在战场上博命,只在酒席间度日,因为酒的缘故,他养成了喜好大言之病。阿幸对长安所为很是清楚,联名状之事,必也知之甚详。
让政宗感到忧心的另一桩事,则是最近本阿弥家的事。光悦之母妙秀嫁给了光二,回身帮助娘家兄弟,以将两家紧密联系在一起。光悦之妻便是妙秀的侄女,光悦的妹妹便又嫁给了妙秀的侄子。
但光二已不在人间,现在光悦妻女又相继亡故了,连接两个家庭的纽带逐渐变弱。性好结交的光悦不愿做本行,又得到了加贺前田利长支持,目前正在积极为幕府奔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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