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家康的表情似甚是焦躁而不耐烦,他歪着头道:“两个使者是富田平右卫门和津田四郎左吗?”
“是,他们似以为主公在装病,很果断地回去了。”
“这可真奇怪!好,你马上回冈崎,写一封信给秀吉,说我对他的提议甚感意外。”
“甚感意外?”
“我与佐佐成政交通,绝非要诱他谋反,恰是要他为了天下苍生,早日向秀吉投降。秀吉只要自己去攻打宫山,便可知此了。佐佐必会因为我的劝说,毫不抵抗地投降。”
“这……这是真的?”
“怎会是假的?而且,我收留根来寺残部的目的,是不让那些人四处逃散,在别的地方引起骚乱,才特地把他们留下。我这么做,都是为了帮助秀吉平定天下,然而他竟提出要两三个重臣去当人质!你告诉他,德川家康绝不会做出违背天下太平的举动。”
数正顿时茫然地看着刚刚痊愈的家康。经历了生平从未有过的大病,他从与秀吉的对立当中挣脱出来了吗?数正觉得笼罩在身边的阴云与迷雾,转瞬之间烟消云散!如双雄能通力合作,太平相处,天下苍生百年之望不就达到了吗?
“遵命!”数正高兴地回答,出去了。
家康眨着眼目送他,接着叫进酒井忠次。忠次现在乃是德川氏中比作左卫门更强硬的主战一派。
“主公,世上再也没有比死而复生更值得庆幸的事了。”
忠次红着眼道,可家康只是微微摇头:“我不会因这一病便死!莫要把事情想得那么简单!”
“正信不是说,您已经奄奄一息了?”
“不必说了!”
家康轻轻打断了忠次,对在旁边的本多作左卫门和正信努努嘴,“他们不明我一生的命运。”
“主公是说,一开始您就有痊愈的信心?”
“当然!”家康以与对待数正完全不同的态度,神态自若地说道,“已经得救便是最好的证明。佛祖告诉我,要机智沉着地与秀吉抗争。佛祖会好好保佑我的。”
“是,主公背后有神灵保护。”忠次微微笑了。他最担心家康受此次大病的折磨,会衰弱下来。“那么,神佛已显了灵,此后主公更有力量抵挡秀吉了。”
家康点点头。他的脸上还留有很多疤痕,但身上的肿已全消。“天下任秀吉一人任意摆布,确令人不能忍受。所以,你再去秀吉将要攻打的越中一带,打探一下他的军备。”
“遵命!听了主公这番话,在下就不担心了。”
“哼,你以为我病后会变得衰弱吗,忠次?”
“哈哈,我坚信不会,可是据说越前北庄的丹羽长秀,表面上是病死的,其实乃是被秀吉逼迫,自杀身死的。”
“怎么,长秀并非病死?”
“是,他是四月十六死的,仔细打探了一下,实际是切腹而死。有两个人,秀吉硬请不去大坂,一是丹羽长秀,另一个则是主公。长秀实在没办法再搪塞秀吉了,便留下遗言,嘱咐孩子要听重臣之言,也送了遗物给从前的同辈——现在的敌人秀吉,还留言道:驰骋疆场的武士若病死榻上,甚是遗憾,因此切腹自杀。他当然是害怕遭了秀吉毒手。故我担心,如主公也没了骨气,唯命是从地去了大坂……”
家康悲愤不已。连信长公当年的亲信、如今为秀吉任劳任怨的五郎,都是这种下场!他旋又微微笑了,“哈哈!你以为我会和长秀一样?忠次,你真傻!”
“不,抱歉,主公不愧是猛虎。看到主公这么有信心,我也毫不担心了。”
忠次大笑,家康也笑着招呼下人:“好,再躺片刻,扶我一下。”他再次躺下,闭上眼睛,静听忠次和正信谈论病中诸事。
可是,他绝不像表面上那样平静。由丹羽长秀之死,他想到自己险恶的前途。信长的子孙与重臣非死即亡,非亡即伤。最先被除去的乃是明智光秀,接着,信孝和胜家也被除掉,池田胜人已自掘坟墓,现在秀吉的目标已经指向佐佐成政。唯前田利家和丹羽长秀还活着。家康本来以为这两人不会和秀吉发生冲突,可还是失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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