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攸关的时刻(45)

2025-10-09 评论

    按原来计划,各自装载一半电缆的两艘大船“阿伽门农号”和“尼亚加拉号”要一起驶向大洋中部的一个预先选好的地点,先在那里将两个半根电缆接好,然后一条船向西驶往纽芬兰,另一条船向东驶往苏格兰。但在第一次试验时便冒险动用整根贵重的电缆似乎太鲁莽了。只要人们还不,这么长距离的海底电报是否能有效传送之前,最好还是从大陆开始先铺设一半。
    两只船中,从大陆开始把电缆铺设到海洋中心的任务落到“尼亚加拉号”舰上。这艘美国三桅军舰缓慢而小心地向大洋中心驶去,就像一只蜘蛛不断在自己巨大的躯体后面分泌出细丝那样,甲板上的铺线机缓慢而有规律地发出嘎嘎声,这声响如同从绞盘上放下锚链时发出的声音,每个海员都听习惯了。几小时以后,甲板上的人对这种有节奏的嘎嘎声就像对自己心脏的跳动一样,已不再注意了。
    舰只向海洋越驶越远,船的龙骨后面不断地放下电缆。这种冒险行动似乎一点也不冒险。电学家们只是坐在一间特别的小房间里不停地倾听同爱尔兰陆地上交换的信号。奇怪的是:虽然早已看不到海岸,但海底电缆传递的信息却十分清晰,就像人们从欧洲一座城市向另一座城市通话一样。船只驶过浅水区,进入位于爱尔兰后面的海岭,金属电缆如同沙子从漏沙计时器里漏出来一般,均匀地从龙骨后面流入水底,同时在收发信息。
    电缆已铺设了三百三十五英里,长度已超过从多佛到加莱之间距离的十多倍,开头令人忐忑不安的五天五夜已经过去,第六天(八月十一日)晚上,居鲁士.W.菲尔特在一连许多小时的工作和激动之后,躺上床去稍事休息。突然——发生了什么事?一,一机器的嘎嘎声中断了。就像火车猛地停下,一个睡着的旅客突然站起来一样,像磨坊水车轮突然停止,磨坊主在床上惊醒一样,舰上的人一下子都惊醒了,大家冲上了甲板。一眼就可以看出:出口处是空的。电缆突然从绞盘上滑脱了,没能及时抓住滑脱的一头,现在已不可能在大海深处找到并打捞起脱落了的一头。可怕的事发生了。一个小小的技术性差错毁掉了多年的工作。大胆出航的人像战败者一样回到了英国。在英国,一切信息的突然消失已使人们对坏消息有了准备。I又一次失败
    惟有居鲁士.w.菲尔特没有动摇。他既是英雄,又是商人,他算了算账,损失了些什么呢?三百英里电缆,大约十万英镑股金。但更使他感到痛心的是损失了整整一年的时光,这是无法补偿的,因为工程只有在夏季最好的天气才能进行,可是这个夏季早已过去。不过从另一方面说也有所获。人们从这首次尝试中获得了一些实际经验。电缆本身被证明是适用的,可以用线盘绕起来供下一次使用。只有铺设机需要改造,大家把这次不幸的断裂归咎于这架机器。
    在等待和筹备工作中,又一年过去了。一八五八年六月十日,原来的两艘船装着原有的电缆重新鼓起勇气再一次出航。由于第一次出航时电讯号的传递功能良好,所以这次人们按原来计划从大洋中部开始向两岸铺设电缆。新航行的头几天平安地过去了。到第七天,铺设电缆的工程就要在预定的地点开始。在这之前,航行像是在游览一样,铺缆机闲置着,水手们悠闲地休息,欣赏着明媚的风光。晴空万里,碧海无浪。
    但第三天,“阿伽门农号”舰长心里隐隐感到一阵不安。他扫了一眼气压计,发现水银柱正以惊人的速度下降,特别恶劣的天气正在酝酿。第四天果真刮起了一场风暴,这场风暴甚至连在大西洋中久经考验的海员也极少遇到过。最不幸的是,英国电缆铺设舰“阿伽门农号”正好遇上这场风暴。一条在各大海洋、甚至在战争中经过最严峻考验的卓越战舰,这条英国海军的旗舰本可以经受得住这种坏天气。但不幸的是,为了铺设电缆,它被全部进行了改装,以便能装得下大量电缆。它不像货船那样,可以把重量向各个方向均匀地装到货舱里,那巨大线盘的全部重量都压在了船的中央,船前部的负荷不重,从而引起了不良后果,使船身颠簸起来加倍地摇晃。恶劣天气就是这样同它的牺牲品开着最危险的玩笑。船只被波涛或左或右、或前或后地掀成四十五度角。汹涌的波涛拍打着甲板,毁坏了一切。一次新的厄运——风浪每一次最可怕的冲击都使船只从龙骨到桅杆发生剧烈的震动,甲板上推煤挡板倾倒下来,煤堆像碎石、像黑色冰雹一样向已血肉模糊和精疲力竭的水手砸击。一些人被煤砸伤.另一些人在厨房里被翻倒的锅炉烫伤。一名水手在十天的风暴中发了疯。有人甚至作了最坏的打算:从甲板上抛掉一部分引起灾祸的电缆。幸亏船长不愿负起这种责任,他是对的。“阿伽门农号”经历了无法形容的考验以后,终于战胜了历时十天的风暴,虽然耽误很久,还是在应该铺设电缆的世界海洋的约定地点找到了其他船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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