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攸关的时刻(69)

2025-10-09 评论

    瑞士位于意大利、法国、德国和奥地利诸国的环抱之中。像列宁这样的者要取道协约国是行不通的,同样,作为臣民、交战国的公民,取道德国和奥地利也是不行的。但是反常的情况就在于:列宁要是和威廉皇帝的德国打交道,其成功的可能性要超过和米留可夫的以及拜恩卡雷的法国。德国要是不惜一切代价,在美国宣战之前与媾和,那么,一个在那里能给英国和法国的公使们制造麻烦的者,对德国说来当然是备受欢迎的帮手。
    他曾在自己的文章中成百次地谴责和威胁过这个皇帝统治下的德国,如今却突然要和这个国家接触并开始磋商。迈出这一步就意味着要承担不同寻常的责任,因为两国正处于交战状态之中,从迄今为止所公认的道义观点看来,谁要是在敌国参谋部的许诺下,踏上并穿越敌国领土,显然就是一种背叛行为。列宁自然也知道,这件事会使他的党和自己开创的事业威信扫地,他将因此受到猜疑,将被当成受德国政府收买而被派到去的奸细看待;而一旦他提出的立即实现和平的纲领得以实现的话,他也会被当成阻碍通过打赢战争取得真正和平的千秋罪人载入史册。当列宁宣布说,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他将走这条最危险、最足以毁名败誉的道路时,不仅温和的者,就连和列宁志同道合的同志们也为之震惊。他们在惊愕和不知所措中指出:瑞士的社会党人早就着手谈判,争取把者通过交换战俘的合法、折中的途径送回去。但是列宁知道,这条路是何等漫长,因为政府会百般刁难,把他们重返家园的问题拖延得遥遥无期。然而他更深知:每一天,每一个小时都事关重大。从现行的一切法则和观念来看,采取这一行动无异是一种叛变行径,因此当那些有点玩世不恭、又颇鲁莽冒失的人也不敢问津时,列宁就已看准了目标。那时他就已经暗下决心,为使他的同志们重返家园,他愿承担责任,开始和德国政府谈判。
    协议
    列宁知道,他们的这一举动会引起轰动,也会受到攻讦,所以他们的行动要尽可能地公开化。受他的委托,瑞士工会书记弗里茨·普拉登前去和德国公使接洽。此人早先就已和者谈判过,现在他把列宁的条件提交德方,似乎像是已经预料到自己未来的威望那样,这位矮小的、不知名的者并没有向德国政府提出任何请求,只向对方提出几个条件。据说只有在这些条件下,旅客才能接受德国政府的协助:承认车厢的治外法权;上下车时不得检查护照和人员;按正常票价自付车费;不允许强令离车,也不允许擅自离车。罗姆贝尔格把这消息逐级上报,一直呈送到鲁登道夫手里,毫无疑问得到了他的赞同。虽然在鲁登道夫的回忆录中,找不到有关此事的任何记载,但是这却是他一生中所的有世界历史意义的重要决定。在某些条款上德国公使还想作一番讨价还价,因为列宁故意协议书写得模棱两可,使得不仅人,还有同车的奥地利人拉德克也可以免受检查。但是德国政府也像列宁一样感到时间的紧迫。因为四月五日这一天美利坚合众国已经向德国宣战了。
    就这样,四月六日中午,弗里茨·普拉登接到了值得纪念的通知:“诸事按预期要求进行安排。”一九一七年四月九日下午两点半钟,一小群提着箱子、衣着寒酸的人,从车林格豪夫旅馆向苏黎世车站出发。这队人马总共只有二十人,其中还包括妇女和儿童。在男人中只有列宁、季诺维也夫和拉德克的名字日后为世人所知。他们在一起吃了顿简单的午饭,一起签署了一份文件,因为从《小巴黎人》报上的新闻报道中,他们了解到,临时政府蓄意把取道德国的旅行者当作叛国分子对待。他们用粗犷、欠流畅的大字体签名,宣称他们对此次旅行承担全部责任并接受所有的条件。他们沉静而坚决地准备好了这具有世界历史意义的旅程。
    他们到达车站时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没有记者,没有拍照片。在瑞士没有人知道乌里扬诺夫先生,他戴着揉皱了的帽子,穿着旧上衣和笨重到可笑地步的矿工鞋(他把这双鞋一直穿到瑞典),夹杂在这一群提箱挎篮的男男女女之中,默默地、不引入注目地在车厢里找了一个座位。这群人看上去与南斯拉夫、小俄罗斯、罗马尼亚来的无数移民并无两样。这些移民在被送往法国海岸,从那里远渡重洋之前,常常在苏黎世坐在自己的木箱子上休息,几个钟头。瑞士工人党不赞成这次旅行,他们没有派代表送行,只来了几个人。为的是给故乡的人捎去一点食品和他们的问候,还有几个人想利用最后几分钟的时间劝阻列宁放弃这“胡闹的、罪恶的旅行’’。但是决心已下,三点十分列车员发出信号,接着列车滚滚地驶向德国边界哥特马丁根。三点十分,自这个时刻起,世界时钟的走法变了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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