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魔(4)

2025-10-09 评论

    我的身体被海边的咸湿味与烂鱼的臭味所渗透。我仿佛是吃着屈辱长大的。
    盼望着、盼望着,好不容易挨到中学毕业,我迫不及待地离开家乡,目的地只有一个-东京。我一直懂慑着东京,在浸长而暗淡的童年,东京是我惟一的希望。
    东京在我的心目中是个五彩续纷、充满梦幻的都市,那儿提供给年轻人数不尽的成功机会以及华丽的生活。
    可是不久我便晓得,这种想法实在是大错特错。
    东京的美,只不过是露出海面的冰山的一角,底下的部分则是聚集各种丑恶之杂烩。
    土包子的我,来到东京后,才深深地体会到,原来人愈多的地方,生存竞争愈激烈。
    然而,在恶战苦斗中,我还是留下来了。东京虽冷酷,但换个角度看,却也非常自由,不会被旁人过度地关心。
    别人生也好,死也罢,都一自己无关。对自己的生活权利与利益不发生影响的人都可视同“路旁的石头”。
    这对从小生长在偏僻渔村的女性来说,不啻是种解放。那儿的村民最大的乐趣便是挖掘、谈论别人的隐私,再怎么鸡毛蒜皮的小事,他们都有兴趣插一手。
    最近报载有人死了十几天,而其邻居却一直没发觉。专家学者们便纷纷发言,认为这是现代都市的社会问题。但我却不认为这有何不好。
    想死的人尽管去死,不必惊扰周围。这总比在死之前,连平常不相往来的远亲,为了分点遗产,也千里迢迢地拥到枕头边好多了。
    一想到这点,我就兴不起回故乡的意思。我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留在荒野般冷漠的都市,忍受强烈的孤独;一个是回到完全没有私生活的故乡。
    我选择了前者。自从搬到这栋公寓后,已经几年了,而我还没跟邻人谈过话,好像同楼层还住着一位年轻人,有时在楼梯口碰上,仅仅是点点头,并向她露出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到现在我也不清楚这栋建筑物里到底住些什么人。
    不管谁住在隔壁,不管同样一栋建筑物中住哪些人,彼此都互不相关。就好比坐车时,邻座的乘客与你无关一样,你们不过是偶尔坐在一起罢了。
    可是,人与人之间完全互不关心,是多么寂寞呀!我因厌腻乡下过分关心他人的风土人情,而逃到都市,却发觉这里已经走到了另一个极端。
    白天在公司做的是不需思考判断的工作,晚上回到公寓则面对封闭的生活。
    有l000万以上的人挤在这个都市,却没有任何人来访,也没有来信,没有电话来。
    碰到假日时,外头虽有热闹气氛,我却一个人关在房里,寂寞得快要发狂。
    为了不使自己发狂,我买了一样玩具。那就是电话。

    到了公司后,整天恍恍惚惚的,无法定下心来工作。昨晚那个女人的声音一直在耳旁缭绕。
    她的确说了“救命!我要被杀了”这句话。而我置若罔闻。
    如果那女人真的被杀……我感觉我似乎有一半责任。
    我的生活原则是“不干涉别人,也不愿被人干涉”,但那女人的声音一直在脑海里回响,令我觉得这件事自己也有份。我虽末目睹,但这或许是好奇心在作祟吧。没有好奇心的话,根本一开始就不会玩上电话游戏。
    今早的报纸没有刊登任何杀人事件。不过事情是发生在昨夜,不,严格地说,应该是今晨,因此纵然真的被杀,大概也来不及上报了。
    上班时间无法收听电视或收音机。中午的电视新闻也没有报道。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时间,在回家的路上,买份晚报,也找不到类似新闻。
    我懒得回家做饭,便买个便当和水果。
    房里的情形与早上出门时一模一样。空气中飘浮着一股馊味。
    没有费心布置的房间,让人有种荒废的感觉。
    吃完寂寞的晚餐后,那件事又再度占据我的脑海,我觉得压迫感愈来愈大。
    “再打一次电话看看。”
    401-l677,这个号码已经深印在脑海里。拨电话时,附近车站广播员播报车名的声音,以及电影院以肆无忌惮的音量播放的音乐,依稀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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