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加泰罗尼亚致敬(44)

2025-10-09 评论

  —————————————————————

  [1]在奥威尔死后发现的勘误表上写道:“我被告知关于我对这一突发事件的论述是不正确的,并可能使人产生误解。”

  —————————————————————

  “五?一”节就要到了,全国劳工联盟和劳工总会都在筹划参加大游行的事。全国劳工联盟的头头们比他们的大多数追随者要更为温和,长期以来他们一直在致力于同劳工总会实现和解。的确,他们的政策主张是试图把两大联盟合并为一个更大的联盟。全国劳工联盟的想法是应该和劳工总会一起游行并显示他们的团结。但到最后一刻,游行被取消了。非常清楚,游行只会引起暴乱。因此,5月1日这一天平静无事。这的确是一件怪事。巴塞罗那,这个号称革命的城市,也许是唯一一个在那一天没有举行庆祝活动的非法西斯的欧洲城市。但是,我承认,当时我长舒了一口气。那时,人人都希望(英国)独立工党小分队加入马统工党的游行队伍,但也担心出乱子。我唯一担心的是大家有可能被搅和到某一种毫无意义的巷战当中去。行进在红旗飘扬、口号震天的街道上,然后被从街道旁窗口跳出来的某个手持冲锋枪的陌生人打死——这种死法儿可不是我所希望的。

  5月3日中午,一位朋友在信步闲逛经过旅馆时嘴里冒出了一句话:“我听说电话局出事了。”由于某种原因,我当时并没怎么在意这句话。

  那天下午三四点钟光景,我在前往拉姆拉斯的半道上,突然听到身后有几声枪响。我回头一看,原来有几个年轻人手持步枪,脖子上围着无政府主义者标志的红黑相间的丝帕,正在朝着拉姆拉斯向北的小巷悄悄地前进。他们显然是在与八角楼(我猜想那是能够控制小巷的教堂)里的什么人交火。我立即意识到:开始打仗了!但我对此并未感到十分意外,过去的几天来,人人都预感到仗随时会开打。我想,我应该马上回旅馆去,看看我的妻子是否安全。但小巷那边的一群无政府主义者正在示意人们往后退,大声吆喝人们不要越过封锁线。又有一连串射击声。从塔楼里射出的子弹飞向大街,受惊的人们纷纷向拉姆拉斯以南逃跑,以便远离交火地点;街道上到处都能听到店主们匆匆关闭钢百叶窗的劈啪声。我看到,有两个持左轮手枪的人民军军官,正神色恐慌地紧贴着行道树撤退。在我的前方,很多人正涌向拉姆拉斯中间的地铁站躲避。我决定不随他们一起去,因为那将意味着必须在那里困上好几个小时。

  就在这时,一位和我们在前线一起待过的美国医生跑到我身边,并抓住了我的胳膊。他显得非常紧张。

  “快点,我们必须去猎鹰旅馆(猎鹰旅馆是马统工党掌管的一家寄宿旅馆,主要供休假民兵使用)。马统工党的老朋友会在那儿等我们。这下可有麻烦了。我们必须团结起来。”

  “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医生拉住我的胳膊向前跑。他太紧张了,什么也说不清。看来,在几卡车全副武装的国民自卫队[1]开往电话局(由全国劳工联盟的工人控制着)并发动突然袭击时,他去过德卡特鲁纳广场。后来,一些无政府主义者赶往电话局,结果双方发生了冲突。我推测,当天早些时候发生的“麻烦”,一定是政府方面要求移交电话局造成的,当然,要求遭到了拒绝。

  我们沿街而行,迎面而来的一辆卡车从我们身边急驶而过。车上满载荷枪实弹的无政府主义者。前方,一个衣衫褴褛的年轻人正卧伏在一堆床垫上,床垫前面有一挺机关枪。我们到达猎鹰旅馆(在拉姆拉斯南面)时,旅馆门前乱哄哄地围了一群人。由于场面混乱,根本没有人知道我们该干什么,旅馆里除了负责保卫大楼的几个突袭队员外,没有人带枪。我朝几乎就在街对面的马统工党的ComiteLocal*走过去。在楼上经常给民兵发工资的房间里,也挤了乱哄哄的一群人。有个穿便装、三十岁左右、个子高高、相貌英俊的男子,正在设法维持秩序,并从墙角的一堆物品中找出皮带和弹匣,目前似乎还没有枪支。美国医生不见了——我想,已经有人受伤,需要大夫——可又来了个英国人。这时,那高个子男子和另一些人从后面的一间办公室里取出成捆的枪,开始挨个分发。作为外国人,我和那个美国人最初并没得到他们的信任,他们不肯把枪发给我们。后来,一个我在前线认识的民兵走进来,并认出了我,这样我们才得以勉强地领到枪和几匣子弹。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乔治·奥威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