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牌的秘密(51)

2025-10-09 评论

  为了表示他的谢意,爸爸特地为我表演一招扑克魔术。他打开旅行袋,拿出一副扑克牌,把我送他的丑角牌插进里头,混在一块,然后将整副牌放在床边桌子上。突然,他伸手往空中一抓,把那张丑角牌抓了下来。
  我明明看到他把那张丑角牌插进整副牌里头呀。莫非他把牌藏在衣袖里?但这又是怎么办到的呢?我不明白,一个东西怎么会无中生有,突然冒出来。
  爸爸信守承诺。第二天,他果然去询问船员,这艘船上到底有没有侏儒乘客。答案是否定的。这正是我最担心的状况:那个侏儒一定是偷渡客,这会儿正藏匿在船上。

  我们决定不在船上吃早餐,等抵达目的地帕特拉斯港再说。爸爸把闹钟拨到七点,比抵达时间早一个钟头,但我六点钟就醒了。
  眼睛一睁开,我就看见床边桌子上摆着的放大镜和小圆面包书。昨天晚上,那张狡黠的小脸孔出现在窗口时,我忘记把放大镜和书收藏起来。幸好,爸爸没发现。
  爸爸还在睡觉。醒来后,我心里一直记挂着,佛洛德答应告诉汉斯岛上那群侏儒的故事。于是,我趁着爸爸还没翻身(醒来前他习惯在床上翻滚一阵),悄悄打开小圆面包书,继续读下去。
  “船在海上航行时,我们水手成天聚在一起玩牌。我口袋里总是放着一副扑克牌。海难发生后,我漂流到这座岛屿,身上啥都没有,只有一副法国出品的扑克牌。刚到岛上时,头几年,每回我感到寂寞,就会掏出扑克牌玩一局单人牌戏。扑克牌上印着的图像,是我在岛上惟一看得到的图画。我玩的不单单是在德国老家和在船上学会的单人牌戏。利用手头上五十二张牌——加上消磨不完的时间——不久我就想出无数新花样,发明各种玩单人牌戏的新技巧。过了一阵子,我开始赋予每一张牌不同的个性特征。我开始把它们看成四个不同家族的成员。‘梅花’这一组。皮肤深褐,身材矮壮,头发浓密鬈曲。‘方块’这一组,个子苗条纤细些,举止也比较优雅。他们的皮肤晶莹洁白,银发直直从头顶垂下。至于‘红心’这—组,简单的说,他们比其他任何一组都要热情开朗。说到‘黑桃’这一组——我的妈呀!他们的身材十分挺拔结实,皮肤苍白,头发稀薄黝黑,一双黑眼睛有如利刃一般锐利,脸上表情森冷严肃。
  “不久之后,每回玩单人牌戏时,扑克牌上的‘人物’就会在我眼前显现。感觉上,每打出一张牌,一个精灵就会从魔瓶里进出来似的。精灵,没错——牌上的四大家族,不但容貌不同,个性气质也有很大的差异。‘梅花’这个家族,比起含蓄、敏感的‘方块’家族,举止显得比较呆滞、僵硬。跟脾气刚猛暴躁的‘黑桃’相比,‘红心’就显得亲切、开朗得多。每一个家族中的成员,个性也不尽相同。‘方块’都很敏感,容易受到伤害,但只有‘方块三’动不动就放声大哭。
  ‘黑桃’的脾气都有点急躁,其中性情最暴戾的要算‘黑桃十’。就这样,我创造出五十二个隐形人物,跟我一块居住在岛上。后来,数目变成五十三个,因为扑克牌中那张原本没用的丑角牌,后来也开始扮演重要的角色。”
  “到底扮演什么角色呢?”听到这儿,我插嘴问道。
  “在岛上独居的孤寂,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想象得出来。这座岛屿寂静得吓人。我常遇到各种动物,有时半夜会给猫头鹰和六足臣兽吵醒,但却没有一个说话的对象。在岛上度过几天后,我开始自言自语。几个月后,我开始跟扑克牌说话。我把五十二张牌摊在地上,绕着我围成一个大圆圈。我假装他们是有血有肉的真人,就像我一样。有时,我会拿起一张牌,跟他聊个没完没了。
  “在我天天把玩下,整副牌变得破旧不堪。太阳的曝晒使牌上的颜色逐渐消褪,到后来连图案也看不清楚了。我把支离破碎的整副牌收藏进一个小木箱里,直到今天还保存着。牌上的‘人物’却存活在我的心灵中。我可以在脑子里玩单人牌戏。我不再需要真实的牌。那种感觉,就像一个人用算盘用了一辈子,突然有一天发现,不用算盘也能计算数目。你不用任何计算器具,也能算出‘六加七等于十三’。就这样,我每天继续跟我的隐形朋友说话。渐渐地,他们开始回应我——在我的脑子里。我睡觉的时候,他们的回应最清楚、最鲜明,我们就像一个小社会。在我的梦境里,这些人物爱说什么就说什么,爱做什么就做什么,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因此,每到夜晚,我就不会像白天那样孤单。这五十二张牌渐渐形成各自的性情和个性。他们生活在我的潜意识里,分别扮演国王、王后和百姓的角色,有血有肉一如真实的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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