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他不再做任何事情,绝对地,什么也不干了!他整天在啤酒店里混日子,有时给几个远亲写信,乞求救济;也到慈善机构领取施舍;厚着脸皮,给毫不相识的捷克同胞写信,要求借钱给他。
“世界上没人理解他,他也仇恨这个世界!
“他每时每刻都怀着这颗仇恨的心。在蒙帕纳斯,紧挨着他座位的,都是些衣着讲究,生活幸福,钱财充实的阔佬。邻桌上觥筹交错,摆的是鸡尾酒宴。而拉德克面前却只有一杯加奶咖啡。
“这时候他是否已经有犯罪的念头了呢?可能的!要是倒退二十年,他会成为一名积极的无政府主义分子,可能会在某国的首都扔颗炸弹什么的,但如今,这已不时兴了。他子然一身,并且也甘愿独来独往。他很苦恼,只有从孤芳自赏自视超人和嘲弄命运对他不公正的心境中,得到一种反常的快感。
“拉德克的智力引人注目,尤其在洞察人们的缺欠和弱点上,更是敏锐异常。一个教过他的教授告诉我,拉德克在医学院时,就有一种异常的癖好。对一个人只要观察几分钟,就能准确无误地凭感觉抓住对方的短处。有时候,他突如其来,向某个小伙子宣布:
“‘过三年后,你就要住疗养院了。’话里充满幸灾乐祸的意味。
“或者突然问道:
“‘你父亲是死于癌症的吧?你可要小心啊!’
“无论是对人们体质上的,或精神上的缺欠,他诊断得都异乎寻常的准确。
“坐在库波尔咖啡店他常坐的角落里,就是他唯一的消遣。自己身患重病,却审视周围每一个人,不放过他们身上的一点儿病症,……
“经常出入这个酒吧间的克罗斯比正在他的观察范围。拉德克给我描述了这个人,那的确是抓住了本质的:
“我认为,我看到的只能说是一个再典型不过的纨袴子弟,一个智力平庸的花花公子,他暴露了自己的弱点,让人有机可乘……’
“他给我描写的克罗斯比,是个讲究服饰、寻芳猎艳、及时行乐的人。但同时又是一个,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不借去干任何卑劣行径的人。
“这个克罗斯比,一年来让妻子和情妇朝夕相处,亲密无间地生活在一起,又让他的情妇埃德娜·赖克白尔格心里有数,一旦时机到来,他就会立刻与夫人离婚,跟她结为正式夫妻。
“一天晚上,两个女人去看剧,刚刚离开。克罗斯比在库波尔靠里头的一张桌子前,象往常一样有两个情趣相投的朋友陪伴着,他的脸上流露出烦躁的心绪,叹口气说道:
“‘大概是昨天吧,我听说有个人仅仅为了二十二法郎,杀死了一个卖日用杂品的老板娘……我觉得凶手真是个大傻瓜。要是有人能除掉我的婶婶,我赏他十万法郎!’
“究竟是一时冲动,心血来潮,还是吹吹牛皮,或是说说梦话而已?谁也摸不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拉德克正好在场,他比别人更憎恶克罗斯比,因为在那一伙人之中,克罗斯比是最出众的一个。捷克人对克罗斯比其人的了解,要胜过克罗斯比自己,而克罗斯比对拉德克却一无所知。
“捷克人站起身来。在厕所里,他在一张纸头上草草写道:
“‘一言为定。十万法郎!请把其住处的钥匙寄到拉斯帕伊大道邮局,代号M。V.收。’
“拉德克回到原座位上。过一会儿,一个侍者把那纸头,交给克罗斯比。他一笑置之,继续跟别人聊天,但是眼睛却在审视周围的顾客。
“一刻钟以后,昂德尔松夫人的这位侄子找侍者要来一付骰子。
“一个同伴跟他开玩笑问道:‘你自个儿赌吗?’
“‘我想决定一下自己的想法……要是至少有两个点的话……’
“‘那又怎么样呢?’同伴又问。
“‘那我就同意!’
“‘同意什么?’
“‘一个想法,您不用过问。’
“他把骰子在盒里摇了半天,然后掷出来,手都紧张得有些发抖了。
“‘四个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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