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请您放心吧,因为已经有不少人去证明他的罪恶,即使多了您的证明,他也不会被吊死两次的。我说吊死,我弄错了。您的强盗是一个贵族,定在后天受绞刑,决不赦免。您瞧,多偷一件东西或少偷一件东西,对他的命运毫无影响。如果他只偷东西倒还得感谢上帝!可惜他已经犯过好几件杀人案,一件比一件更凶暴。”
“他叫什么名字?”
“这地方的人管他叫何塞·纳瓦罗;可是他另外有一个巴斯克名字,这是您同我都读不出来的。我说,他是一个值得一看的人,您既然喜欢熟悉一个地方的特点,您就不应该错过这个可以知道西班牙的坏蛋怎样离开人世的机会。他关在小圣堂里,马丁内斯神父可以带您到那里去。”
我的多明尼各会神父一再劝我去看一看那种“美丽的小绞刑”①的准备工作,使我无法拒绝。我要带着一盒雪茄去探望囚犯,希望他原谅我这个不速之客。
①这句话有读音错误和拼写错误,出自莫里哀的喜剧《德·普尔索尼先生》第三幕第三场,是一个瑞士卫兵说的一句洋径浜法语。
在唐何塞吃饭的时候人家带我到了他那里。他相当冷淡地对我点了点头,很有礼貌地多谢我给他带来的礼物。他数了数我放在他手里的那盒雪茄一共有几支,挑了几支出来,把剩下的还给我,说他不需要更多的了。
我问他,如果花点钱,或者靠我朋友的势力,我能不能为他获得减刑。起初他只耸了耸肩膀,苦笑了一下;过了一会儿,他改变了主意,求我为他献一台弥撒以拯救他的灵魂。
“您愿不愿意,”他怯生生地加上一句,“愿不愿意为一个得罪过您的人另外献一台弥撒?”
“当然可以,亲爱的朋友,”我对他说,“可是据我所知,在这里没有人得罪过我。”
他抓住我的手,带着严肃的神情紧紧握着。沉默了一阵以后,他又说:
“我还可以请您帮我做一件事吗?……当您回国的时候,也许您要从纳瓦罗经过,至少您总得经过离那里不远的维多利亚。”
“是的,”我对他说,“我一定会经过继多利亚;可是我兜个圈子到潘普洛纳①去也不是不可能,为了您,我愿兜这个圈子。
①潘普洛纳和维多利亚都是西班牙北部城市,潘普洛纳在维多利亚东面。
“好呀!如果您到潘普洛纳去,您会看到不少使您感兴趣的东西……那是一个美丽的城市……我把这个圣牌给你(他指给我看他挂在颈上的一个小银牌),您用纸把它包着……”他停顿了一会儿以抑制自己的激动……“您亲自把它交给或者叫人交给一个老大娘,我会告诉您她的地址。——您对她说我已经死了,可是不要告诉她我是怎样死的。”
我答应把他托付的事办好。第二天我又去看他,同他消磨了半天功夫。下面叙述的这个悲惨故事,就是从他嘴里听到的。
三
他说,我生于巴斯坦河流域的埃利松多镇①。我的名字叫唐何塞·利萨拉本戈亚②。您相当熟悉西班牙,您从我的名字立刻就可以知道我是巴斯克人而且是老基督徒③。如果我的名字前面有“唐”字,那是因为我有这个权利,要是现在我们在埃利松多,我就可以给您看记载在羊皮纸上的我的家谱。家里人想叫我当教士,叫我读书,可是我读不进去。我太喜欢打网球④了,这玩意儿就断送了我的一生。我们纳瓦罗人打起网球来,就忘记了一切。有一天,我打胜了,一个阿拉瓦的小伙子同我吵架,双方动了“马基拉”⑤,我又把他打败了;可是这一下使我不得不离开故乡。路上,我遇见了龙骑兵,我就参了军,投入阿尔曼萨骑兵连⑥。我们这些山里人很快就学会了当兵这行业。不久我就当上了班长,人家还答应把我提升为排长,不幸恰巧在这时候,人家把我派到塞维利亚的烟草工厂去当警卫。如果您到塞维利亚去,您就可以见到这所大建筑物,在城墙外边,靠近瓜达尔基维尔河。我现在似乎还看得见那扇大门和它旁边的警卫室。西班牙人值班的时候,总是打纸牌,或者睡觉,我是一个道地的纳瓦罗人,我总不肯闲着。我正在用黄铜丝制一条链条,用来拴住我的火枪的引火针,忽然间同伴们都说:“钟响了,女工们要上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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