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店街(21)

2025-10-09 评论

  “您是谁呢?”
  “很久以前,我在美国认识了弗雷迪。现在,我很想知道一些有关他的消息。”
  听了我的这段谎话,他的脸色忽然一亮。
  “在美国?您在美国认识了弗雷迪?”
  “美国”这个名字仿佛使他陷入沉思之中。我觉得他要拥抱我了,他非常感激我在“美国”认识了弗雷迪。
  “在美国?那么说,您认识他那会儿,他正是……正是……的心腹侍者。”
  “正是约翰·吉尔伯特的心腹侍者。”
  他整个儿的疑团都烟消云散了。
  他甚至抓住我的手腕。
  “从这儿走。”
  他把我拉到左边,顺着围墙走,那里的杂草比较矮,可以想象到那个地方有条老路。
  “我很久以来就没有得到弗雷迪的消息了,”他一本正经地对我说。
  他的绿丝绒衣服好些地方已经磨得露线了,在肩膀、肘部和膝盖上还补了几块皮子。
  “您是美国人吗?”
  “是的。”
  “弗雷迪还从美国给我寄过几张明信片呢。”
  “您还保存着吗。”
  “那当然。”
  我们向宅邸走去。
  “您从来没有到过这里吗?”他问我。
  “从来没有。”
  “但您是怎么知道地址的呢?”
  “通过克洛德·奥瓦尔·德·吕兹,他是弗雷迪的党兄弟……”
  “我不认识。”
  我们来到了一幢圆顶侧搂的前面,就是我刚才注意到的这个长排建筑物两端的侧楼中的一幢。我们兜了一圈。他指着一扇小门对我说:
  “这是唯一可以进去的一扇门。”
  他打开门锁。我们走了进去。他领我穿过一间黑糊糊、空荡荡的房间,然后顺着走廊朝前走。我们来到了另一间有彩画玻璃的房间,它看起来象个小教堂或者玻璃暖房似的。
  “这里是夏天的餐厅,”他对我说。
  没有别的家具,只有一张旧沙发,上头的红色天鹅绒已经磨破了,我们就在它上面坐下。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烟斗,不慌不忙地点着了。白天的阳光透过彩画坡璃照进来,他一身淡蓝。
  我抬起头,看见天花板也是浅蓝色的,上面有几个地方颜色显得更浅,那是云彩吧。他也顺着我的目光在看。
  “这天花板和墙壁上的东西,还是弗雷迪涂抹的呢。”
  房间里只有一堵刷成绿色的墙,可以看出墙上面有一棵棕搁树,但颜色已经剥落得几乎难以辨认了,我竭力回忆着我们以前曾在这儿用餐的这间房子里的情况。在天花板上,我漆上蓝天。在绿色的墙壁上,我画上了这棵棕搁树,以增添一点热带的气氛。阳光透过彩画玻璃,把我们的脸照得一片微蓝。那么在当时,都有哪些人呢?
  “这是唯一可以进去的房间了,”他对我说,“其它的房门上都贴着封条。”
  “为什么?”
  “屋子被查封了。”
  这句话如同一瓢冷水,把我浇得冰冷。
  “他们把什么都查封了,不过还让我留在这里。至于可以留到什么时候,那就不知道了。”
  他抽着烟斗,摇了摇头。
  “国有财产管理处有个家伙不时地来这里查看。他们好象一时还不想作出什么决定。”
  “他们是谁阿?”
  “国有财产管理处呗。”
  我不大明白他的意思,但我想起了那块朽木牌上的字:国有财产管理处。
  “您在这里已经很久了吗?”
  “啊,是的……我是在奥瓦尔·德·吕兹先生去世时到这里的,……他是弗雷迪的祖父……我照管大花园,同时,给奥瓦尔·德·吕兹夫人开汽车……她就是弗雷迪的祖母……”
  “那么,弗雷迪的父母呢?”
  “我想他们在很年轻的时候就死掉了。弗雷迪是由他的祖父母抚养长大的。”
  这么说,我是由祖父母拉扯成人的。我祖父过世以后,我就跟祖母——玛贝尔·多娜于厄——以及这个男子,孤独地在这里生活。
  “您叫什么名字?”我问他。
  “罗贝尔。”
  “弗雷迪怎么称呼您呢?”
  “他的祖母管我叫博布。她是美国人。弗雷迪也叫我博布。”
  博布这个名字没有使我想起任何东西。而他,在发生了这一切之后,也认不出我来了。
  “随后,他的祖母逝世了。至于钱财,已经微不足道了……弗得迪的祖父把他妻子的财产全部都挥霍绰了……那是从美国带来的、数目很大的一笔财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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