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咖啡馆(20)

2025-10-09 评论

  那天夜里,她一直把我送到我住的那栋房子。我也想知道她从事的是何种职业。她对我说,她当过舞蹈演员,但是出了一次事故之后,不得不中断了跳舞生涯。跳古典舞的吗?不,不完全是,不过她接受过古典舞蹈的训练。今天,我很想问自己一个问题:她说自己是舞蹈演员是不是像我说自己是大学生一样?但是那个时候我从来就没想过这种问题。我们沿着封丹街朝布朗西广场走去。她告诉我她“暂时”与那个名叫苏珊娜的女人“合伙”,那是她的一个老朋友,有点像她的“姐姐”。她那天晚上带我去的那个地方,由她们两个人共同打理,那既是酒吧也是餐馆。
  她问我是不是一个人住。是的,一个人和我母亲一起住。她想知道我母亲是干哪一行的。我没有说出“红磨坊”那三个字。我口气生硬地对她说:“她是会计师。”无论如何,我母亲完全有可能成为会计师的。她身上有会计师需要的认真和严谨。
  我们在那栋大楼的大门前分手。我每天晚上回到那套房子时并没有感觉到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我知道早晚有一天我会永远离开那里。我把希望寄托在我即将认识的那些人身上,认识他们之后我的孤独将会结束。这个女孩是我认识的第一个人,也许她会帮助我远走高飞。
  “我们明天还见面吗?”她对我问的这个问题显得很吃惊。我的问题太唐突,没能掩饰我的忧虑不安。“当然。你想什么时候都可以……”说罢,她朝我投来她那温柔而又揶揄的微笑,就像刚才我跟她解释什么是“刚上坡的地方”时她露出的微笑。
  我记不起来了。更确切地说某些细节回想起来的时候已经乱成一团了。五年来,我再也不愿意去回想所有这一切。只要出租车爬上那条街,只要再见到那些熠熠闪烁的招牌——“夜行者”、皮埃罗……我已经记不起拉罗什福柯街的那家酒吧叫什么名字了。红色隐修院?但丁之家?康特尔?是的,叫康特尔。孔岱的顾客中,可能没有一个人去过康特尔。生活中有许多难以逾越的界限。可是,我刚去孔岱的那阵子,在那里见到我曾在康特尔碰到过的一个客人时,我还是大吃一惊,那人名叫莫里斯·拉法艾尔,别人给他取了个绰号叫美洲豹……我真的没料到此人是作家……在锻铁栅栏后面、最里端的小厅有许多打牌和玩其他游戏的人,他身上没有一丁点跟那些人不一样的地方……我认出他了。而他呢,我觉得我的面孔没让他想起任何东西。太好了。我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我从来就没弄明白亚娜特·高乐在康特尔的角色。她常常负责拿走顾客的点菜单,为顾客提供服务。她还坐到他们中间。她认识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人。她把我介绍给一个长着东方人脑袋、身材高大的棕发男子,那人的衣着非常考究,像是受过高等教育,名字叫什么阿加德,是街区一个医生的儿子。他来的时候总有两个朋友相随:戈丁热和马里奥·贝。有时,他到最里面的小厅里和一些上了年纪的人玩牌和其他游戏。他们会一直玩到早晨五点钟的时候。其中的一个牌客从表面上看是康特尔的真正老板。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子,灰色的头发很短,他也一样穿得非常考究,神情严肃,亚娜特告诉我他是个“老律师”。我记得他的名字:墨塞里尼。时不时地,他站起来,走到吧台后面跟苏珊娜待在一起。有几个晚上,他接替她,亲自上饮料,就像在自己的寓所、自己家里一样,而所有的顾客都是他的客人。他叫亚娜特“我的孩子”或者“死人头”,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叫她,我第一次到康特尔的时候,他打量我的目光有些不信任。有天晚上,他问我多大年龄。我的模样已经老了些,我告诉他说我“二十一岁”。他皱着眉头打量着我,满腹狐疑。“您能肯定自己已经满了二十一岁吗?”我越来越窘迫难堪,已经准备把真实年龄和盘托出,但他目光里的严厉突然之间就一扫而光了。他朝我微微一笑,耸了耸肩膀。“那好吧,我们就算您有二十一岁。”

  亚娜特喜欢马里奥·贝。他戴着一副镜片略带颜色的眼镜,但他这么做绝对不是他喜欢戴眼镜。是他的眼睛怕光,见光就痛。他的手很纤细。一开始的时候,亚娜特还以为他是个钢琴家,在加沃或者普雷耶举办音乐会的钢琴家中的一员,她对我这么说过。他大约三十岁上下,像阿加德和戈丁热一样。但是,他不是钢琴家,他到底是干什么的呢?他跟阿加德和墨塞里尼关系非常密切。按照亚娜特的说法,墨塞里尼做律师的时候,他们俩跟他一起干过。从此,他们俩就一直为他做事。做什么呢?开公司,她对我说道。可是,“开公司”是什么意思呢?在康特尔,他们常邀我们过去他们那一桌,亚娜特说阿加德对我一见钟情。打一开始,我就感觉到她希望我和他一起出去,也巴黎的一个古典音乐厅,位于巴黎八区,1908年建成,可同时容纳一千名观众。巴黎交响乐音乐厅,位于巴黎八区,1927年建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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