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海妖(20)

2025-10-09 评论

    她的婆母,莫德(克莱尔来了几乎有两年了,仍然觉得她太怕人,难以喊她玛蒂),转变最为明显。当然,莫德向来忙碌,也很有成效;可是过去的5周里,她简直成了一个活跃的托钵僧,一人干着10人的活。更有甚者,在克莱尔的眼中,她变得越来越年轻,精力充沛,富于创造性。克莱尔觉得,她现在就像艾德莱还是她的合作者时那样,达到了体力顶峰。
    想着这些,浸泡在浴盆没肩泡沫中的克莱尔,懒洋洋地用手掌在泡沫中扇出一道空隙。她让思绪在对艾德莱-海登博士的不怎么深的记忆中漫游。她在结婚前见过他两次,是马克出于社交的原因将她带到圣巴巴拉的。这个高个、驼背、微胖的学者以其不加渲染的睿智、广博的学识和理解力给她留下了印象。马克不时地向父亲提一些挑战性的问题,但都被他轻而易举地用善意的讥讽挡到了一旁,弄得马克语不成句。她发觉艾德莱的权威也使得她惊若寒蝉了。她老是感到自己给他留下了一个不怎么样的印象,尽管马克向她证实说,他父亲说她是“一个有魅力的漂亮小家伙。”她不断希望她在艾德莱那儿的形象应当更好些。但在他们第二次见面的一周后,他突然死于心脏病。就是在他的灵堂里,她坚信,她仍然仅仅被他视为一个有魅力的漂亮小家伙。
    肥皂泡在她身前又将空隙弥合了,她心不在焉地用手抹着泡沫。她知道,她的思绪乱了,她想记起刚才想的是什么。想起来了:5周前的伊斯特岱来信,还有它对他们的影响。莫德成了一个托钵僧,对了。马克,也比以前忙了,更热情了(如果那是可能的话),更有劲头了,对一些细小烦恼的抱怨也多起来了,不过这些烦恼都是有关这次实地考察旅行的成问题的设想的。“你那位伊斯特岱听起来像一个传奇作家,”就在两天前,他对莫德说,“一件这样的事,在花费时间和钱财以前,应当进行必要的调查。”莫德对他的态度一如既往,待之以所有母亲对她们早熟的男孩所有的无限耐心和疼爱。莫德维护了伊斯特岱的形象,解释说形势不允许先进行调查,提醒他相信她对好事所有的万无一失的辨别能力,这是她的本能和经验的结晶。像往常一样,一旦遭到驳斥,马克就让步,并将自己湮没在加班加点工作中。
    只有克莱尔的日常生活好像没受到最近事态的影响,现在,打字和整理资料的活多了些,但并没有占满她的所有时问。每天早晨,她仍然可以泡在热乎乎的、满是泡沫的浴盆里,吃早饭时看报纸,同莫德谈论着报上的内容,干她的惯常工作,然后同别的年轻妻子们去打网球、喝茶或听讲座。晚上,如果马克太忙,不能同她去看电影或驾车兜风,或者没有晚会,她就让马克在那里埋头读写,从事研究,校对论文——反正是男人的活计——她则看小说,或半-半醒地看袖珍电视。伊斯特岱和三海妖(20)并没改变这些。
    可是,克莱尔也的确感到某种事情已经发生了变化。它不是日常事务,是一种感觉——几乎像一个真正存在的泡泡袋——在她内心的一种感觉变了。她正式地、合法地,无论如何将永远地,到目前为止已经做了1年零9个月的马克-海登夫人。结了婚——母亲和继父说是“良缘”——内心的这种感情袋就开始漂浮和令人感到有趣,像一个气泡带着你不断升高、升高、升高,下面的一切都是奇妙的。可是渐渐地,随着婚后时间的增长,这只漂浮的气泡沉了下来,落到地上,变成了一个阴郁的、根本不代表任何东酉的小水坑。这就是这个气泡的面貌:无。这就是她对任何事情的感情:无。一切激动和兴奋的可能好像已经消失了。生活的一切看来就是这样了,前面的每一天,甚至直到生命的最生一天都可以预见,没有泛起波澜的希望了。这就是那种感情,当她听到年轻母亲们谈论产后忧郁期时,她便怀疑是否也有婚后忧郁期。这种失望感不能怪任何人——肯定不能怪马克,绝对不能怪他——有可能的话,只除非怪不谙世事的新娘本人,怪她过于浪漫和过于期待的正在凋谢的花束的失落感。她想,如果她有了钱,就组织一队专家去研究出灰姑娘在所谓“从今以后过着幸福生活”到底过着一种什么样的生活。
    但是5周前,或者大约在这个时间,对克莱尔来说某种好事发生了。它对她整个人的影响来得是那么神速,而对她周围的人又是那么隐蔽,她感到如梦初醒。她有一种健康的感觉,她感到生活的内容比做不完的事情要多。她知道,鼓舞自己的因素就是伊斯特岱的信。她已经欣然打了来信的内容概要,并且空双行以示重要。伊斯特岱信中允诺的一切,她都记到心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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