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呼拉——”他低声耳语。
她完全挣脱出来,向后退了退,垂着双臂,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态。
“今晚已经足够了,马克,”她说。“我们离开的那晚将互相了解。”
“你答应了?”
“我答应。”
“那么,我走了,特呼拉。”他走向藤门。“我们将继续每天会面,人类学者和知情人之间的会面,假装在工作。不能有任何发生变化的兆头。你作好安排后一定告诉我。我需要提前几个小时知道。”
“我会告诉你。”
“晚安,亲爱的。”
“晚安,马克。”
一出来,在朝村子场地走的路上,他决定给雷克斯-加里蒂写第二封简短的航空信。第一封写出了他的意向,已在下午装进拉斯马森的外运邮袋中了。第二封信,是补充,将宣布他的巨大进展,要求加里蒂在塔希堤接他们。他感谢老天相助,拉斯马森因为节日而多呆了一天,在天亮时他将邮走最新消息。
来到溪边,踏上小桥的时候,他又想到了特呼拉。一个念头闪过。她有多天真?多聪明?一切都严格按他的计划进行,然而想到也许一切也在按她的计划进行,又让他不安。没有理由感到不安。因为他们的目标是一个,是同一个。然而,又突生疑云,她可能同他一样精明,不是低于他,而是同他相等,甚至优于他,不好合作。这或许不是真实的,然而可能。他感到没有完全把握,因此又对自己的男子气少了些信心。让这些内心疑虑见鬼去吧。无论如何他感到了一丝比先前不快的阴影……所有的女人都见鬼去吧,所有人都去见鬼……——
莫德-海登博士,嗅到一丝轻微的除臭剂味道,坐在她的临时桌子后面,斜眼朝克莱尔的方向看着,想理一下她的思绪。尽管才是半上午,莫德的干得快,土黄色罩衫和衬衣已经开始变脏,使她很像一个经过两小时夏日行军后的胖女童子军头目。
克莱尔在等待着,叠着双腿,速记本在膝盖上,铅笔停在那儿,感觉到闷热的压迫。太阳透过草房的窗口,像刚从熔炉里取出的烧红的烙铁,一旦进到房间,就密密实实地的到皮肤上,烧焦它。喝醉酒睡觉是一种逃避,克莱尔希望她仍然在她房间里睡觉。但她被莫德早早叫醒,说是袖珍磁带录音机不工作了,正在萨姆-步普维茨那儿修理。同时,有几封信要口授,在拉斯马林船长中午到来时发出去。
在克莱尔看来,婆母时旁没了那台袖珍磁带录音机,就像一个将军肩上没了肩章一样落魄。
“好啦,让我看……”莫德说话了。“我们先给麦金托什博士写。简短地告诉他最新消息。”
克莱尔不自觉地打了个颤。直到现在,她愿意打给沃尔特-斯科特-麦金托什的报告。每个令人心痒的报告,克莱尔是这样感觉的,都进一步牢固地巩固着莫德成为《文化》的终身执行编辑的机会。克莱尔已经本能地把这个也看作是自己前途中的一个好机会。两年来,两个女人占用了不少本该属于马克的时间。其中一个叫莫德的,将去华盛顿;另一个叫克莱尔的,会得到她渴望已久的名声。莫德离开后,马克将更加自由地独立行动,在学术世界里升起来,而克莱尔最终会成为她自己的家庭的女主人。本周前克莱尔一直是这样看的。现在,一切突然不同了,她的感情被迫来了个急转弯。
直到他们到达三海妖(202),马克还是保守的,难接触,常常是冷漠的,但始终是有希望的。他有时还是她的丈夫,始终存在着他会变得更好一些的希望。近几周,他已完全中止做她的丈夫。他变得不可能好转,希望破灭了。除了他们的住处靠近外,克莱尔很少见到他。好像他有意安排在她早晨醒来时已经走了,总是在外面吃饭,在她睡后很晚才回来。当他们在一起时,好像有别的人在旁边。在那种极少见的两人在一起的情况下,他甚至不给她让路。他对待她就像她根本不在那儿,好像她是个影子,一个看不到见的女人。
克莱尔感到一生中从未如此被伤害,如此被抛弃,如此寂寞。汤姆-考特尼善良,很善良,有时有点风流,这充实了许多时光,但考特尼对她很注意分寸。他待她太准确了,完全是在对待某个别人的妻子。那么,只有莫德了。克莱尔始终崇拜莫德,但有一种奇怪的矛盾心里,因为她也希望摆脱她。近来,克莱尔对婆母的敬重减少了,因为莫德拒绝在这个对马克的考验期内做她的支持者。然而,现在是克莱尔被抛弃了,莫德作为她地球上的最后一个朋友,一个蔽身的坚固要塞,出现在她的面前。因而,对另一封会把莫德同她分开的信,她不愿速记下来,打出来,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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