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每个人都同奥维尔拍了掌,吻了哈里特的面颊。只有克莱尔躲在后面,只是朝二人微微一笑。当奥维尔为第一次干杯正在忙着倒波旁酒时,克莱尔同这位护士的目光相遇了。哈里特因为成了这个特殊仪式的中心而容光焕发,但当看到克莱尔,她的微笑换成了某种不安。克莱尔立刻感到歉疚,因为她知道自己的表情是一种怜悯的表情,哈里特肯定已经从中看出了忧伤。为防止破坏了哈里特的珍贵时刻,克莱尔强装出赞同的样子,朝她眨眨眼,做出某种迎合她的心理的手势。但是,过去的那一刻的真情并没完全抹去:哈里特知道,并且会直接感受到,克莱尔知道她知道克莱尔希望未来的新娘成为土著。
酒过几巡,午餐会开始,服务者是一个瘦长身材。面带刚强、毫无表情、说不上年龄的土著妇女。当这个女人从泥灶边走过来,湍着菜默默地绕着桌子走时,克莱尔发现她有些眼熟。直到这个土著仆人来到她身边,克莱尔才认出她。她是那个叫做艾玛塔的人,几年前因为谋害丈夫而被判作奴役。艾玛塔的丈夫当时35岁,因为人为规定的年限是70岁,她被判处做35年的无家苦力。打那以后,克莱尔双眼再没离开过这个高个棕色女人,整个午餐会期间克莱尔再也无法下咽。
午餐会本身是一次成功。有用莫德的塑料杯盛着的椰奶,当然还有面包果、火腿、红香蕉,还有芋头、烤鸡,某种蒸鱼,最后还有道不配套的甜点,是从莫德的美国食品库里拿出来的各色饼干。
整个吃饭期间,客人们唱着、嚼着、咽着、呷着、咂着嘴唇,莫德-海登则不停地讲着。她从她那巨大的有关南海和人类学奇迹及陷阱的轶闻趣事库中不断地旁征博引。她总是幽默地讲述她的故事,尽管有时候带出一点教训。克莱尔听这些故事已经不止一次了,但主要是在最近她爱唠叨的两年多次听说,因此不像别的人那样认真听讲。然而,尽管讨厌莫德的后代,克莱尔还是告诉自己,没有理由讨厌莫德或她讲的轶闻趣事,于是像别人那样,像对面的考特尼那样,只管听,聚精会神,她装出认真听并且会心地笑。
莫德告诉他们在1800年前后马克萨土人对美国的奇特看法。那时候,马克萨人对美国的仅有知识是从在那儿上岸的来自新英格兰的捕鲸者那里听到的,那些捕鲸者对他们的工艺品、风俗或者社会不感兴趣,但对他们的女人感兴趣。美国水手那么专注于马克萨妇女只有一个目的,这在那些岛屿上已经成了绝对信条,那就是遥远的美国是一个只有男人的社会。总之,从他们的举止看,这些来访者显然以前从来没见过活着的妇女,现在见到了,他就把妇女看成唯一重要的东西了。
莫德讲完时,客人们已经很开心了。只有克莱尔做了个尖刻的评论。“也许马萨克人是对的,并且仍然正确,”她说。对此,雷切尔-德京在餐桌上敲杯子表示鼓掌,并说,“精彩,克莱尔,用俏皮话讲出了又一个真理。”
但莫德本意不在幽默,又在大讲另一件有关叫做“父亲假作娘”的原始婚俗了。按照这种风俗,妻子怀了孕,是丈夫躺到床上。这引来了一阵喧闹,接着是奥维尔-彭斯的一段关于野人婚俗的学术讲演。
到餐桌收拾干净的时候,莫德的轶闻趣事在其热闹的包装下面涉及了一个更加严肃的主题。她提醒他们,许多原始的社会都有捉弄人的恶行。例如拉比拉第尔到南海去访问,想整理一下当地的数字表示法。他请教了经过挑选的知情人,写下了这些数字,只是在出版后他才知道,他们告诉他的代表百万的那个词并无百万的意思,真正的意思是“胡说八道”,而他们告诉他的代表50万的那个词也只有“私通的”意思。
“约翰-卢伯克最早讲的这个故事,”莫德解释说,“因为他相信,实地考察工作者在同土著知情人一道工作时,应当始终记住这种灾祸。一定要检查再检查,弄清楚你是否得到了事实或者被愚弄了。”人人都喜欢这个故事,并得到了要领。在最后的几星期里,他们都将更仔细、更谨慎,一句话,更科学。
此时,克莱尔很想补充一件她自己的奇闻。她的受伤的下唇虽已涂上深红色,还是让她想想了自己那位人类学家和几个小时前她同他的谈话。他说过,“我烦透了你。”瞧,这就是坐在桌子上首那位胖胖的轶闻传播者所要求的理智的、不偏不倚的科学方法。如果克莱尔讲述了这个故事会怎么样。也能使他们满意吗?对他的厌恶使她感到难以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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