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中错(9)

2025-10-09 评论

    朱莉惊奇得睁大了眼睛,她简直不知道她是同怎样的乡下人在一起。“公爵,”那个女人懒洋洋地说,“您没有送过我花束。”夏韦尔尼赶忙向包厢的门走去。公爵想阻止他,那个女人也想阻止他,她已经不再想要了。朱莉同夏托福尔交换了一下眼色。这眼色的意思是:“我感谢你刚才的忠告,可是现在已经太迟了。”可是她仍然没有猜对。
    在整个演出当中,戴羽毛的女人用手指打节奏,可惜都打错了;她谈论音乐,也谈得乱七八糟。她细细查问朱莉的袍子值多少钱,她的首饰和马匹值多少钱。朱莉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举止礼仪。她得出结论认为这个陌生女人是公爵的亲戚,最近从下布列塔尼①来的。等到夏韦尔尼回来,他拿着一把巨大的花束,远比他老婆的那把好看,于是他们又是赞美,又是感谢,又是道歉,闹个没完没了。
    “德·夏韦尔尼先生,我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那个所谓乡下女人一口气说了很长的一段话以后说,“为了向您证明,我引用波蒂埃②的一句话:‘提醒我向您许诺些什么吧。’说真的,我曾答应给公爵绣一个钱袋,等我绣好给您也绣一个。”
    ①下布列塔尼是法国西北部边远地区。
    ②波蒂埃(1775—1838),巴黎当时杂剧院的一个喜剧演员。
    最后,歌剧结束了,朱莉松了一口气,因为她同这位古怪的女客坐在一起总觉得别扭。公爵挽着朱莉,夏韦尔尼挽着那位女客,夏托福尔脸色阴郁,满脸不高兴,在朱莉后面走着,带着尴尬的神气同他在楼梯上遇见的熟人打招呼。
    有几个女的从他们身边经过,朱莉看见她们很面熟。一个青年男子一边嘲笑一边跟她们低声说话,她们马上回过头来,十分好奇地注视着夏韦尔尼和他的老婆,其中一个女的还嚷了一句:“这可能吗?”
    公爵的马车到来了,他向德·夏韦尔尼夫人行礼,再一次热烈地感谢她的好意接待。这时候夏韦尔尼送那个陌生女人一直到公爵的马车旁边,剩下朱莉和夏托福尔单独在一起。
    “这个女人是谁?”朱莉问。
    “我不应该对您说……因为这件事太异乎寻常了!”
    “怎么?”
    “不过,所有认识您的人早晚会知道清楚的……可是夏韦尔尼!我真不会相信。”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您说,我的天!这个女人是谁?”
    夏韦尔尼回来了。夏托福尔低声地回答:
    “她是德·赫……公爵的情妇,梅兰尼·尔……夫人。”
    “仁慈的上帝!”朱莉惊愕万分地望着夏托福尔叫起来,“这不可能!”
    夏托福尔耸了耸肩膀,在送她上马车时,再补充一句:“这就是我们在楼梯上碰到的太太们所说的话。对他来说,她倒是这一类人中最合适的人。他需要照顾,需要体贴……她甚至于还有丈夫。”
    “亲爱的,”夏韦尔尼用快活的口吻说,“您不需要我送您回家吧。晚安。我要到公爵家吃宵夜。”
    朱莉没有回答。
    “夏托福尔,”夏韦尔尼继续说,“您愿意同我一起到公爵家吗?他们刚告诉我,也邀请了您。您引人注意也讨人喜欢,幸运儿!”
    夏托福尔冷淡地谢绝了。他向德·夏韦尔尼夫人行礼,马车开动时,德·夏韦尔尼夫人气恼地咬她的手帕。
    “好吧,亲爱的,”夏韦尔尼说,“您至少得用您的两轮马车把我送到这位公主的门口吧。”
    “好的,”夏托福尔愉快地回答,“可是,顺便说一句,您知道吗,您的夫人终于已知道了坐在她旁边的是什么人了?”
    “不可能。”
    “完全是事实,您这样做非常不好。”
    “算了!她的风度很好;再说人家还不十分认识她。公爵带着她到处都去。”

    六
    德·夏韦尔尼夫人度过了一个十分不安宁的夜晚。她丈夫在歌剧院的行为,使他的错误达到了顶点。她觉得似乎应该马上就要求分居。她明天要跟他谈一次话,向他表明,他用了这么狠心的方法来损害她的荣誉,她再也不能同他住在一间屋子里了。可是这样的谈话使她很害怕。她从来没有跟她的丈夫作过一次严肃的谈话。到目前为止,她只是用赌气来表示她的不满,夏韦尔尼却从来不注意;因为他给了他的妻子以完全的自由,他就认为他的妻子不可能拒绝给他那种他不时需要拿来对付她的宽恕。她尤其害怕在谈话当中哭起来,他怕夏韦尔尼把这些眼泪当作是她对他的爱情受到伤害的结果。这时她十分惋惜她的母亲不在这里,她的母亲可以给她出出主意,或者负责把分居的决定去告诉他。这些思潮起伏,使她感到不知所措;她朦胧入睡之际,决定去访问一个她从十分年轻时起就结识的女朋友,征求她的意见,依靠她的谨慎周到来决定自己对夏韦尔尼应该采取怎样的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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