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风云(33)

2025-10-09 评论

    他俩停止了通信,但他听说她退出博士课程去了欧洲,而后又回到斯潘塞城参加一个表亲的婚礼。据一位参加婚礼的朋友说,就是在那次婚礼上,她遇见了克利夫-巴克斯特,显而易见,他们两人在婚礼上及婚礼后相处得很愉快,因为几个月后他们就结婚了。这不过是他听说的而已,但那个时候,他已不再想知道这些事了。
    基思从口袋里拿出那封信,但在越来越暗的光线下无法再读。他注视着信,回忆起大部分内容。信里的词句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但却是往昔一切的产物,都是他渴望听到的,他明白她写这封信多么不容易;他也明白,她把信放进他的信箱,说要来看他是冒着几分危险的。危险不仅可能来自克利夫-巴克斯特的肉体惩罚,还可能是在感情上受到打击。他们俩中任何一个都不能承受再一次的失望和伤心。可她决定冒一次险,事实上两人中是她先走一步,他喜欢她这样做。
    基思把信放进口袋,漫不经心地拽了拽身边的野草。
    他得知她结婚的消息之后,就不再想她了。就这样持续了一个星期,他想给她写一封简短的祝贺信;他明知不当还是这样做了,当然信是寄到她父母家中的。她寄来一封更为简短的回信,感谢他的好意,并要求他从今以后不再写信给她。
    他总是在想,他俩总有一天会团聚;或许她也是这样想的。说实话,他们两人中没有一个会忘记对方,六年了,他俩一直是朋友、知音和情人,成为对方生命和人格的一部分;他俩在一起经历了成长的烦恼和快乐,从未想象过分离的生活。但外部世界终于闯了进来,她在信里说得明白:他俩之间的事确实完了,永远结束了。可是,他从来不信这话。
    在他驻扎欧洲之后,她在婚后几个月又给他来信了,对她上一封信的语气表示歉意,并说写信无妨,但请寄到邻县她姐姐泰莉家里,由姐姐转交。
    他在欧洲没给她去信,直到他回到美国才从华盛顿给她写了一封信,话不多,只是说他回国了,还要在五角大楼再待上一两年。从此他俩开始了长达二十年的通信往来,每年数封,内容不外乎是最新消息、孩子的降生、他通信地址的变更、他调往国防部工作、她听到的关于斯潘塞城的新闻、他奉命派去世界各地执行任务。
    他俩从未交换过照片;两人中没一个向对方要照片,也没一个主动送一张。基思心想,似乎他俩每人都想在记忆中保持对方动态的、活生生的形象,不让一连串死板的快照搞得复杂化。
    他俩的通信中除了长久的、成熟的友情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暗示——不过,也许偶尔在深夜写的信中有一两行的意思不止是“喂,你好吗?”之类,他有一次从意大利写的信中有这样一句:“我第一次在夜间看了古罗马竞技场,我希望你也看过。”
    她回信说:“我看过,基思,是在欧洲旅游时看的。说来奇怪,当时我也想到了你。”
    但这类的信极少,而且他俩在信中说的话都没过分出格。
    每当他的通信地址改成某个新的、具有异国风情的地点,她会来信说:“多么羡慕你的世界旅行和令人激动的经历啊。我总是想,我应该是个过冒险生活的人,你倒是该待在斯潘塞城。”
    他通常回答这样的话:“我多么羡慕你的安稳生活,身边有孩子,周围有邻居。”
    他没结婚,安妮也没离婚,克利夫-巴克斯特更没有很快死去。生活在继续,世界在前进。
    他第三次出国供职是在西贡。北越的军队于一九七五年攻占该城,他是最后一批乘直升机撤离的美方人员之一,他从东京给安妮写信说:“五年前我就知道会打输这场战争。我们是多么傻呀。我们机关中已经有人辞职了。我也正在考虑辞职。”
    她回答道:“过去我们同高地橄榄球队进行球赛时,我们在上半场处于36:0的劣势,你出来打下半场,打得棒极了,是我见过的最棒的一次,我们还是输了。但现在你记得最牢的是比分,还是那场比赛?”
    基思聆听远处成行的林木上夜莺的歌唱,随后又眺望马勒农舍。农舍厨房的灯光亮着,可能正在准备晚餐,他想,他过的一天比马勒家有趣,可到了晚上,他们却能聚在一起吃晚饭。说实话,他很想要孩子,但有点奇怪,安妮有了孩子他也感到高兴。他闭上眼睛,倾听夜晚的各种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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