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她们使自己沉湎在毫无意义的约会、聚会、慈善义举、各种活动、周末飞行等无所事事的迷惘之中。为了停止去想那里并不存在的东西,她们用伏特加、安眠药、安静丸、性试验,把自己的感觉弄得模糊迟钝起来。就这样,每一个可怕的早上延宕过去了,生活毫无变化地继续下去。要不是偶尔意识到一丝灰发竟敢冒了出来(很快被漂抹掉),发现双乳非常轻微地向下松垂(立即用最新的上托乳罩托起),臀部的肌肉不再那么富有弹性(快速地用机器手和瑞典敲击手敲打结实),看见孩子们越长越高(不过这时,时间这个敌人最终获得了胜利,因为没有什么可以斗过这个事实,那就是生命越来越短了),要不是意识到以上的情况,生命倒像成了一个真空,无所谓开始,也无所谓终止。
早上9时5分,那辆长长的、灰色的旅游车,从布里阿斯的风光秀丽的通行大道冒出来,转入桑塞特-博尔瓦德的行车道,沿着下坡公路向目的地海滩开去。
站在她那宽阔的乔治时代的一层楼前斑斑点点的沥青环形车道上,凯思琳-鲍拉德向坐在小型客车后座上的4岁女儿戴利达丽招了最后一次手。这辆公用的汽车,每天带她到韦斯特伍德的先进的托儿所学校去。
汽车绕过楼角消失之后,凯思琳在汽车道上逗留了一会儿。她仔细地看了一下附近的黄玫瑰花坛,特别留意那行枯萎了的玫瑰,提醒自己,一定别忘了请教艾托先生应用什么喷洒处理方法。起初,她在几天前就注意到了这些玫瑰的不正常状态,但是,因为触景生情,由花联想到自身,倒把这事很快忘却了——在不经心的旁观者眼里,没有注意到这外表的似锦繁花,竟掩盖了根底深刻的内在疾病,除非人们仔细观察,要不,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来。
她从玫瑰花坛上把视线移开,越过宽阔的绿色的草坪,透过能够隔断外界任何人,但却隔不断来自本身的侵扰的那层厚厚的簇叶,凯思琳仍然看见,那辆熟悉的灰色观光汽车缓缓离开走下山坡的最后景象。她没有戴手表——这天是艾伯蒂恩日①,夜里怎么也睡不着觉,天放亮时吃了一丸安眠药,竟一下子睡过了头,几乎来不及穿上早餐服和给戴利达丽穿衣上学。不过这时,一看见这观光汽车,才知道已是9点以后了,而且意识到,她必须去做昨夜前答应格雷斯-沃特顿自己应做的事情。
①以维多利亚女王的第4个女儿路易斯-艾伯塔公主命名的。
她怏怏地折转身走回前外通廊,在精美的修有沟槽的廊柱间向前挪动,越过那高高的盆栽丝柏,进入那山洞似的、空旷的、雅致的房屋。她对眼前的时光,怀着抵制、幽怨的心情。一旦走进厨房之后,便关闭炉子,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没有加糖,将它端着走向那张白色的胶木小餐桌。她将咖啡放下之后,又从电话机上端的食品橱里找到一盒香烟。她一手拿着香烟和格雷斯留给她的马尼拉文件夹,另一只手拿着电话,转回桌子边。
呷过第一口热乎乎的咖啡之后,接着便专心于早上开门第一支香烟的仪式之中。经过一番吞云吐雾,她感到暂时的慰藉。她继续吸着,她那拿着香烟的被尼古丁染黄了的细长手指,也抖动得轻一些了。过了一会儿,她把吃剩半支的香烟在瓷烟灰缸里碾死。那只烟灰缸上印着褪了色的富有传奇般的字迹“东京-帝国饭店”。它仍被放在桌子上,过去博伊恩顿把这只烟灰缸放在那里,好让自己时时想起过去的荣耀。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换上使她不那么受刺激的另一只烟灰缸。不过她知道,那是因为她没有这个勇气。
这时,咖啡仅仅有点温热,她立即一口气将它喝光。如此地武装了一下之后,她最后打开了那个马尼拉文件夹。文件夹中有两张纸。第一张上,格雷斯整整齐齐地用打字机打上了12个妇女联合会员的人名以及她们的电话号码。凯思琳扫视了这串名单,她们不是朋友,就是邻居或相识,没有一个不认得的。尽管如此,她仍然把派给她给每个人都打电话的任务搁置下来。
昨天晚上格雷斯扔下这个文件夹之后,在这位大岁数的女人那指派性的强人之意的热心肠面前,凯思琳立即感到无可奈何了。格雷斯-沃特顿已是50多岁的年纪了。她那灰色的头发,每周让一位男理发师整几次型,整成像是假发式样。她人小巧,爱搅和,说话唠叨。她的孩子结婚之后,有两年工夫,她曾经游移于是做一名雷西达的学者还是要做贝弗利山的心理学家,最后两者都放弃了,而去干了妇女联合会的主席职务。从此,妇女联合会主席一职便成了她的整个生活。在什么地方的某个银行,有个副行长,叫格雷斯-沃特顿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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