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瓶威士忌,剩有半瓶,放在洗涤槽旁边,还有玻璃杯。她必须把事情彻底想一想。她倒了三次,直到那琥珀色的液体几乎触到杯子的顶端。她喝起来,她依着洗涤槽一口接一口地喝起来。那液体侵入了她的四肢和胸膛并且穿流到腹股沟。那滋味已经不是温暖了,而是发热。她想起沃什-狄龙的形象,她前天看见他手拿明信片站在前门时的那个样子。她所看见的不是他那乱蓬蓬的头发,不是那个带有布满麻点脸面的毫无生气的头,也不是那侮慢的笑意或者高个子身材,而是那通过纱门的网眼朝她移动着的高耸的生殖器。
她想知道,其他妇女有没有这种诲淫的视觉?她们一定有。贞洁文明的谎言,它的背后藏着欲望和色情。查普曼博士在他的演讲中说过,任何妇女所告诉他的都没有什么东西是独一无二的。绝大多数妇女什么也做,什么也想,只不过除了对他以外从来不向别人承认而已,你所感到的任何事情都不是独一无二的。他不就是这样说的吗?她现在记不起来了。
她喝光了杯中的酒,又拿瓶子向里倒。她的手不稳,将一些酒溅到洗涤槽上。她握着倒满酒的杯子,感到焦灼的火焰传遍了全身。火烧般的痛苦必须解除。有那么一秒钟。她想到尽力走到那家夜总会去,找到沃什。但是后来,那阵焦灼的火焰消失了,接着留下的是一片烧焦的极度痛苦的废墟。
她凝视着手中的弄脏了的杯子,心里明白,任何人,不论是沃什或是任何人,都不能制止这种极端的痛苦和拯救业已被蹂躏过的一切。剩下的只有一个疗程,一种措施可以结束已经侵入肉体和精神疾病。她把杯子放在洗涤槽上,摇摇晃晃地走出厨房。在去卧室的通道上,她想去打开通道上的灯,但未找到开关,最后只得返回把灯打亮。她茫然地在黑暗的卧室里摸着路走。
她用急速的动作将窗帘拉拢,最后只剩下自己单独一人了。她这样想。她挪动到床旁,一件件地脱掉衣服。她断定,这些衣服就是使她感到痛苦的组成部分,现在她要皮肤上没有任何东西。她踢掉鞋,向上从头上把毛线衫脱下来并扔到一边。她在背后摸着。想法把尼龙带子的乳罩挂钩解开,把罩片拉滑到胳膊上,让它脱落掉。她拉开裙子上的拉链,任它落到地上,然后,解开吊袜带,摸索着床沿,触到了它,坐在上面,快速地褪掉长简袜子。
她终于全部脱光了,而这时她才知道,不是她穿的衣服使她感到痛苦,而是她的皮肤本身,她那遭受极度烧灼的皮肤。她站起来,并不因未穿衣服而感到羞惭。毕竟、毕竟就是这个样子降生到世上来的,而这样正合适。
她找到洗澡间和电灯开关,以及药箱。瓶子、小盒子散乱地摆在她的手前,她终于找到了她极端需要的白色瓶子。她拧开盖,摇到手掌上一堆安眠药片。她要进入无忧无虑的天堂。她对那个把伤害、悲哀、犯罪、悔恨全都排除在外的四大皆空境地的渴望,超过了她对一个男人曾经有过的任何欲念。一回两片、一回三片地向嘴里扔药片,然后记起来她需要水,杯子,水。她咽呀、咽呀。冲下去,冲涮它,冲涮。
哦,沃什(注:英语中wash为用水冲洗意,和沃什名字发音相同,故内奥米有些联想。)他的是更好的地狱,更好的死亡。
立即,她想计生命与死亡讨价还价,进行交易。
还不到僵死状态。
她的手臂摇晃着伸到药箱开门,很久以前,她在里面贴上了卡片,上面标着“对应剂量”作为支持一个妇女特权的实用伴随物。过量安眠药的解药……将两汤匙泻盐放入两杯的水中……催吐肥皂加入温水……泻盐……肥皂……冲洗,等一等,请等一等……
后来,她曾醒过来一次,床头钟的夜光指针告诉她,已经是半夜之后了,剧烈的疼痛已经消散,她的皮肤也已发凉。她伸手去够枕头,找到床罩和毯子底下,有一会儿,她感到柔软和舒适。接着,她又睡过去了。
保罗-拉德福特对查普曼博士道声晚安,向着他与霍勒斯-范-杜森住在一起的维拉-尼普利斯旅馆的房间走去时,时间已经半夜以后了。
他有些吃惊那盏大灯仍旧亮着,霍勒斯穿着睡衣,依坐在床上,正在读一本纸皮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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