箴言(10)

2025-10-09 评论

    他仍旧能感到在那两次回家期间他父亲对他非常的失望,这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这位老先生清楚地表示对他那失败的婚姻不满意,不欣赏他的生活方式,不喜欢他对生活的玩世不恭和缺乏信仰。
    回想起父亲对他的不满和失望,兰德尔在头脑中仍旧对此深表异议:他父亲用什么标准来衡量他呢?通过社会证明他成功了而他父亲却失败了。不过,他又转而一想,他自己的成功仅仅是财富方面的积累,不是吗?他父亲却用另一个标准来衡量他,这个标准是这位老先生衡量他自己和所有人的标准,通过这个标准,他发现了他儿子欠缺的东西。兰德尔还是不明白——他父亲具有的他所缺少的东西:信仰。他父亲有着坚定的信仰,因此使得生活充满了仁慈,生活有了意义。而他却没有这种盲目的信仰。
    很正确,爸爸,他想。他确实没有信仰,没有信念,对任何事情都不信任。
    怎样才能使人相信神灵呢?社会是不公平的,虚伪的,彻底腐朽的。人,许多人,就是一些凶猛的禽兽。人们能够随意虚构各种神灵,编制各种骗局,却无法改变现实的残忍,到头来都比作了烟尘,落得空幻一场,有句犹太谚语说得妙极了:如果上帝生活在地球上,人们将会砸破他的窗户。
    该死,爸爸,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不再与父亲争论了,都是陈年旧事了,兰德尔自言自语道。不再争论过去的事。
    兰德尔睁开眼睛。他感到口干舌燥,心中烦闷,腰酸背痛。他厌恶病房的气味——浓烈的药味和消毒剂的气味混杂着——他觉得疲惫不堪,同时,感到满腔的怒火、懊悔和无聊。他对自己作为旁观者的角色感到灰心丧气。他认为现在拼命地工作,为之焦头烂额,也比在这儿做旁观者好。
    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想对医生和护士说一声他要离开这里,到休息室去歇一会儿。不过奥本海默医生正和一位助手用一部最高级的检查仪器聚精会神地观察和研究他父亲的心电图。
    因为麻木的右腿还没有活动开,他便一瘸一拐地离开了病房,来到了走廊里,他躲开一个穿着白大褂正在擦地板的年轻人,慢慢向接待室走去。走到门口时,他停住了脚步,点燃了他钟爱的英国欧石南烟斗,吞云吐雾,借此让自己在进入那种悲悲切切的环境之前镇静一会儿。他振作起精神,走进门厅,不过,就在要跨进接待室门槛时,他又踌躇起来。
    整个房间在日光灯的照耀下,显得很有生气。落地窗帘色调明快简洁,精致地勾织了花样,与沙发、藤椅很和谐。还有,电视机、桌上有烟灰缸和杂志,整个房间素雅洁净。只有他的家人和他父亲的朋友在房间里显得不协调。
    克莱尔坐在一把藤椅上,身子向前微倾,手里翻着一本明星杂志。在她的旁边是兰德尔的老同学,他父亲的接班人汤姆-凯里牧师,他正在小声地给他妻子打电话。在他们不远处的一张桌子上,埃德-佩里奥德-约翰逊和赫尔曼舅舅正心不在焉地玩着扑克。
    埃德-佩里奥德-约翰逊是内森-兰德尔牧师的挚友,他是每周六期的《奥克城先锋报》创刊者,同时他还是此报的编辑和出版商。“经营这种小地方报纸的方法,”他曾告诉过兰德尔,“就是设法使当地每个人每年至少有一两次机会在报上抛头露面,这样你就不必担心与那些华而不实、谄上欺下的芝加哥大报的竞争了。”约翰逊的真名并不是埃德-佩里奥德,这是兰德尔最近才知道的。刚开始,有一名记者称他是编辑(Editor)的缩写埃德(Ed.),接下来有好事者便在缩写后面加上佩里奥德。约翰逊是典型的瑞典人,身材高大、健壮,满脸疙瘩,挺直的鼻子,眼睛深度近视,鼻梁上一刻不离地架着那副宽大的眼镜。
    坐在约翰逊对面玩牌的是赫尔曼舅舅,兰德尔母亲的弟弟。兰德尔对于赫尔曼舅舅并无好感,总以冷漠待之。在兰德尔的记忆中,他很少在外面工作,仅有一小段时间在一个小城镇的酒吧里打工,不久便被老板开除了。于是,他就投靠了他的姐姐。自从兰德尔在中学念书的时候,赫尔曼舅舅便作为一个常客在他家里住了下来。
    赫尔曼舅舅在家修剪草坪,浇水,跑跑腿,看看橄榄球比赛,典型的家庭消费者。兰德尔的父亲对此并没有什么反对意见。正符合他一贯的信仰:有衣同穿,有饭同食。因此,他自己以身作则,给教友教徒们做了一个极好的榜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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