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已经把我所知道的情况都告诉你了,”克莱尔说完后,两眼紧盯着前面被雨水冲洗着的高速公路,苍白的双手把握着方向盘,她说的这些他都已知道了。“不远了,就要到了。”说完,她就陷入了沉默之中。
就让她一个人去想一会吧,史蒂夫-兰德尔便倚靠进柔软的车座里,闭上了眼睛,独自享受这片刻的安宁。
他感到一整天都是烦恼和激动陪伴着他,不过,现在正好有时间清理一下这杂乱无章的感情。他那稀奇古怪的感情,只有微不足道的部分是因为他父亲的病。他竭力地在为这种感觉寻找合适的借口,大概是因为伤心是一种最强烈的情感,来去迅猛,当然不会持续太久了。长时间的悲伤会使身体吃不消,会引起一种自身本能的捍卫,把这种悲伤驱赶至内心深处隐藏起来。他现在已经从父亲的悲痛中解脱了出来,因此就不要再陷进去了。现在他考虑起自己的事情——若是让他妹妹克莱尔知道了他现在的想法,肯定会感到不可思议——考虑起自己最近烦恼的事。
对自己热衷的并使他出人头地的公关事业失去兴趣有多长时间,他根本说不清楚。不过,那是发生在去年或前年的事。就在他的太太巴巴拉与他摊牌,并且她带着他们的女儿朱迪到旧金山她朋友那里去了以后,他便对自己的事业感到了厌倦。
他尽量把神思集中在一点上。朱迪那时刚刚13岁,现在已是15岁了,因此那是两年以前的事。巴巴拉执意要离婚,不过没有真的采取行动,因此他们就分居了。兰德尔对于分居的状况并不在意,不过他不想接受离婚的事实,并不是因为他害怕失去妻子,他们的婚姻早已破裂了,仅仅是一种利己主义,因为离婚便表明自己是一个失败者。当然还有一点很重要,就是一旦他们正式离婚,朱迪就可能与他完全断绝了关系。尽管他与朱迪呆在一起的日子很少,感情也很淡,然而女儿毕竟是他的至亲骨肉,毕竟有着父女之情。
他的事业和生意,曾经花费了他无数的时间和精力,如今蒸蒸日上,但最终使他感到了厌烦乏味,正如他的婚姻状况一样。每一天的生活都是昨天的简单重复,没有一丝一毫的新鲜感。一走进华贵的接待室,就看见那个浓妆艳抹的年轻性感的女接待员总是和另外的几个姑娘在一起啜着咖啡,谈论着珠宝首饰。至于那些年轻有为的业务员们,个个拎着公文包,夹着风雨衣,然后一屁股坐进办公桌后面的大椅子里。当你到他们那豪华的现代化办公室里去找他们商量事时,你就会发现,桌子上摆着很多他们妻儿的照片,这都是骗人的,十足的伪君子。
即便是有了新的顾客,新的收入,也不会有太大的刺激。在工作中,什么样的人和事都见到过了——窜红的黑人歌手,新起的摇滚乐队,疯狂的女明星,功效神奇的清洁剂,速度奇高的跑车以及拟发展旅游业的新兴的非洲国家等等。这一切都不再使人感到激动,因为这些事不再具有新的挑战性,不再具有创造性,以前都已经接触过了,仅仅是机械的重复而已。无论挣多少钱,只能是财富的增加,但总不能满足欲望。
这些都与这个绝望的中产阶级的分了相距太远、太远了。
兰德尔真切地感到,生活无聊透顶,内心空虚,没有丝毫的人情味,就像是一个罪犯,在监狱里等待那遥遥无期的出狱日期。每天都是千篇一律的生活,憎恨这种单调的生活。不可避免,这种毫无希望,没有爱的生活不仅存在、继续,而且一日不如一日。以后的每天,要与更多的没有爱情的女人调情,灌更多的酒精麻醉自己,服用更多的兴奋剂,换取更多的不眠之夜,浪费更多的面包,奔波于更多的俱乐部、夜总会、酒店。但不论你走到哪里,所见所闻全是一个样子的,男人们都是相同的面孔,女人们都是相同的肉体。
最近,他开始做越来越多的白日梦来逃避这一切,这些可都是他曾经苦苦奋斗的目标。他在寻找一个世外桃源,那里绿树成荫,要喝的只有水,没有商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纽约时报》两周后才到。电话和女孩子在很远的山村里,其间没有任何的交通工具,只能步行。在那里你可以不再理睬那些虚夸的宣传稿件,而是用旧式的打字机写一些真实的史书,从来不会想到用钱,并且能够发现人生的真谛。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欧文·华莱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