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萨诺的一个绝招就是尽管他看着别处,也能够把周围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此时他低头弯腰坐着,双目注视着手中杯子里的残酒,却咬牙切齿地对我说:“我情愿让那条小狗也不要那个女人舔我!”喷气式飞机的轰鸣声使坐在过道对面的女人不可能听见他所说的话,但是我仍感到紧张。她一直冷冰冰地对我们怒目而视,也许她习惯了用这副样子来看周围的人。
我为自己曾经如此苛刻地在心中谴责她和她的丈夫感到有些过意不去。他们两个毕竟也是人嘛,我为什么只凭猜测就把他们贬得这么低呢?因此我对奥萨诺说:“也许他们并不像他们的外表显得的那么坏。”
“不,他们就是那么坏!”他回答道。
我觉得他不该如此随便地下这种结论,这会显得他心胸狭隘,很有点沙文主义或种族主义的倾向,但是他这个人从来都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因而我也不怎么在意。当漂亮的空姐伺候我们吃饭的时候,我还给他讲拉斯维加斯的故事,他无法相信我曾经是个堕落的赌徒。
我不理睬坐在过道那边的人们,忘记了他们的存在,兴趣盎然地对他说:“你知道赌棍们把自杀称作什么吗?”“不知道。”奥萨诺回答。我微笑着告诉他:“他们把它叫做大么点。”
奥萨诺摇摇头。干巴巴地说:“那不是很妙的说法吗?”
我看得出他对这个胡闹的说法不感兴趣,但我还是继续说下去:“佐顿自杀后的那天早上,科里就是这么对我说的。科里下楼来说:‘你知道那该死的佐顿干了什么蠢事吗?他从衣袖里抽出了大么点,那混蛋使用了他的大么点。’”我停顿了一会儿,想不到数年后记忆还那么清晰。有趣的是,我以前从来没有记住这个说法,或者记不清科里那天晚上是否真的说过这句话。“他说此话时还加重了语气:大、么、点!”我又补充道。
“你为什么认为他真的是这么干的呢?”奥萨诺漫不经心地问我,他看出了我的不快。
“鬼才晓得呢,”我说,“我自作聪明,以为已经了解他了,起码几乎了解了,大知道他却是用假象迷惑了我,这一点真令我生气。他让我不相信他的人道主义,他那悲惨的人道主义,千万不要让别人使你不相信他们的人道主义。”
奥萨诺哈哈大笑,朝坐在过道对面的人撇撇嘴,问道:“像他们那样的人?”直到此时我才意识到正是他们才使我给他讲了刚才那个故事。
我看了那对男女一眼,也笑着说:“可能是吧。”
“好吧,”他说,“但有时这恰恰违反他们的本性,特别是富人的本性。他们由于拥有巨大的财富就自以为和正常人没有什么两样。”
“难道他们有什么不同之处吗?”我好奇地问。
奥萨诺说:“不同之处就是他们像驼背人。”
“驼背人不如常人吗?”我又问他,差点说脱口而出说成侏儒了。
“不如,”奥萨诺很肯定地说,“独眼龙、四肢残缺的人、批评家、丑陋的女人以及胆小鬼都不如常人,他们得花大力气扮成和常人一样。那两个家伙连扮都不肯扮,因而他们就更低一等。”
他此时有点不讲道理,不合逻辑,不是处于平常的最佳状态。这也难怪,这一星期已经够他受的了,再来个雪上加霜,让一个侏儒夺了他的爱!所以我让他胡说,不和他辩论。
开饭了,连头等舱里供应的都是劣质的香槟酒和粗糙的食品。如果可能,奥萨诺会毫不犹豫地拿它们去换科尼岛上的热狗的。吃完饭后,乘务员放下银幕,奥萨诺则离开座位,拾级而上到747飞机的圆顶厅去,我喝完咖啡后也跟着上了去。
他坐在一张高背椅里抽着哈瓦那雪茄,他请我抽,我就拿了一支。近来我慢慢有点喜欢这种雪茄烟了,这让奥萨诺感到得意。他在其他方面很大方,但对哈瓦那雪茄却例外,如果你拿了他一支,他就会注意着你,看你是否真的会欣赏它,以免糟蹋了它。到这个厅来的人渐渐多起来了,值班的空姐在忙着调酒,其中的一位给奥萨诺端来了马爹尼酒。
就在此刻,拥有狮子狗的那对夫妇也上到圆顶厅里来了。无论如何我也不会爱上这个女人:她那张永不满意的嘴巴,那个靠手术切除了皱纹又靠人为因素晒成褐色的脸庞,都绝对不讨人喜欢,也不可能燃起任何人的欲望,除了那些有被虐待嗜好的狂人。
那个男的抱着那条可爱的小狮子狗,它正舒服地伸出舌头。怀抱着这只小狗,似乎使这个酸脸男人有一种弱者的感人气息。像往常那样,奥萨诺貌似对他们视而不见,尽管他们瞧了他几眼,可能认出了他是谁,也许是从电视上认识他的。奥萨诺上电视不下百次了,几乎都是以愚蠢的方式招人注意,反而贬低了他的真正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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