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人之死(134)

2025-10-09 评论

  白天我在办公室上班,和莫勒马讨论剧本,在电影厂的餐厅吃饭,然后逛到某个摄影棚观看拍摄中的一部电影。在那里,男女演员的紧张的工作精神深深地吸引了我,有一次还真让我肃然起敬。那是一对恋人表演一出男女造爱时小伙子杀害了女友的戏,戏拍完了以后,他们两人还在那里抱头痛哭,仿佛这是他们生活中的真正悲剧似的,最后他们相拥着离开了摄影棚。
  在餐厅吃午饭也很有趣,你会见到正在拍戏的所有演员,他们似乎全看过我的小说,至少他们是这样对我说的。我觉得惊讶的是男女演员都很少开口,他们倒很愿意听别人交谈。制片人的话最多。导演都是事先有约,一般由三四个助手陪同着。工作人员似乎最快活,可能是他们要观看一部电影的全部拍摄过程太乏味之故吧。在好莱坞的日子过得不太坏,但我还是怀念纽约,惦念维丽和孩子们,思念和奥萨诺共进晚餐的时光。在一些实在难熬的夜里,我会匆匆飞到拉斯维加斯过夜生活,在那里住一晚,一大早又飞回电影城。
  我在纽约与洛杉矶之间穿梭飞行了数次之后,有一天在厂里碰见多兰,他邀请我到他在马里步的家去参加派对,他说派对还邀请了影评家、剧作家、出品人、男女演员和导演等。我反正那晚无事可干,又不是非去拉斯维加斯不可,于是就出席了多兰这个友好的派对。在那里,我第一次见到了詹娜丽。

  星期天我到多兰在马里步的住宅里参加一次非正式的聚会,这里有网球场和一个里面的水冒着腾腾热汽的游泳池,房子与海洋之间只隔着一条窄长的沙地。聚会上人人衣着随便,我注意到大部分男人都把车钥匙抛在第一间接待室的桌上,于是问埃迪-兰合这是怎么回事?他告诉我,洛杉矶男人的裤子做工非常完美,以至于无法在裤袋里放任何东西。
  我随意地在不同的房间里走动,听到各种有趣的谈话并看到不少无聊的镜头。
  走着走着,我听出一个纽约的小说家的声音在说:“在电影界,如果你是一个出了名的牙医,他们就会让你去给人做脑部手术。”我暗自思忖这又是一个心存不满的作家。
  我漫步来到靠近太平洋海岸公路的停车场,见到多兰正在和一群朋友欣赏一辆斯塔兹-贝卡牌轿车。有人告诉多兰这辆车的价格是六万美元,多兰说:“花了这个大价钱,以后可真让人为它操心哦!”所有的人都笑了。多兰又说:“你怎么敢把它留在停车场?简直就像刚娶了玛丽莲-梦露又要去上夜班一样。”
  我参加派对的真正目的是为了见见克拉勒-福特,我个人认为她是美国最好的影评家。她绝顶聪明,博览群书,文章写得好,看过每部电影。在100部片子中,她对99部的看法与我一致,也就是说,一部受到她赞扬的影片就意味着此片值得我去看,而且我可能还会喜欢它,或者说起码我会耐心看完它。她的评论非常类似一个艺术家对艺术品的评价,我很高兴她没有自称是富于创造性的艺术家,而满足于当一名批评家。
  在派对上,我没有多少机会和她交谈,对此我倒不在乎。我仅仅想见见她,看她是属于哪种类型的女士。她和克林诺一起来,他使她忙得不可开交。由于许多人围着克林诺转,克拉勒-福特就备受注意了。我就坐在角落里冷眼观察着这一切。
  克拉勒-福特是一位娇小的、样子很甜而相貌平平的女人,但她的脸上闪耀着智慧的光芒,所以在我的眼里,她是漂亮的。她的吸引人之处在于她集刚柔于一身。说她刚,是因为她有胆量把纽约其他主要的电影批评家作为对手,并能够证明他们是最大的笨蛋。她就像一个原告的地区律师在处理一件无懈可击的案件那样,循序渐进地逐条提出如山铁证,不容辩驳。她曾经把某个专栏作家搞的幽默周日影评弄得极为狼狈,以至于他本人也成了人们心目中的傻瓜。她还把一个经营格林威治乡村之声的,自称对电影深有研究的人批得体无全肤。她的最精明之处在于把他当做一个白痴学者,一个对某些电影带有真情实感的,能在报纸上发表文章的最愚蠢的人来亮相。当她和他们的论战结束时,她已经彻底地降服了他们。
  看得出来,她在派对上玩得很开心,同时她也察觉到克林诺企图用自己的男色来操纵她。
  透过喧哗声我仍听见克林诺说:“代理人是个著名的其实愚蠢的先锋。”这是他用来对付男女批评家的老办法,往往是在应付一个尖酸刻薄的批评家时,就把另一个称之为碌碌无为的人。他这一招还真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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