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个K(97)

2025-10-09 评论

  他们在一个露天烧烤热狗和汉堡包的大食品摊旁停下,站在柜台旁吃起来,他们才不屑进里边去,肮脏的地板和废弃的碗碟,他们碰都不想碰。塞西尔喝啤酒,伊莎贝尔要了一杯可口可乐。
  即使在这午夜时分,人行道上也是挤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他平静安详地看着如潮的人流从他们身边经过,这些到处流荡的人都是城市里的社会渣滓,没有现在,没有将来,没有永远的祝福,没有希望,他们怜悯这些人,但从来没想过他们会遇到危险。当人流开始消退的时候,他们重又走上街头,漫步在第七至第八大道之间,春风吹拂着伊莎贝尔的脸,她把头靠在塞西尔的肩膀上,一只手压在他的胸脯上,另一只手从背后钩在他脖子上抚摩着他;塞西尔心底涌起无限的怜爱和温柔。象在他们之前数十上百亿的人类一样,这是人一生中为数不多的几个完美的时刻之一,他们觉得无比幸福。突然,眼前一片五彩缤纷的灯光完全消失,塞西尔大惊失色,接下来他看到的只有天穹,带着完美的祝福,他们两人化成了烟尘。
  一群在复活节时来纽约度假的旅游者从第五大道上的圣帕特里克大教堂出来,转向第四十二大街,沿街朝着一处灯光辉煌的地方走去。他们来到了时报广场,结果真令人失望,他们在新年钟声响起的时候,常能在电视上看到成千上万的人聚集在时报广场欢呼新的一年到来时的景象,眼前的广场完全不是电视上的那个样子。
  广场一带肮脏不堪,满街满地都是垃圾。到处是不怀好意的凶手、酒鬼、痛君子,以及大概是由于在四周的钢铁水泥大厦的压迫之下变得神志不全的人。广场上的女人一个个打扮得花花绿绿,活象色情电影院门口的电影剧照的女郎。这几个旅游者觉得他们好象在穿越一层层的地狱,空洞洞的天上看不见一颗星星,街灯象喷出的一堆黄色的脓包。
  这一组旅游者包括从俄亥俄州的一个小镇上来的四对夫妇,他们操劳了一辈子,现在儿子已长大成人,他们决定到纽约来一趟作为某种形式的庆祝。婚姻、家庭、养育孩子、比较成功的事业,他们走完了人生一个个的阶段,现在到了一个必经之站,既是终点,也是起点,轰轰烈烈的事情多半已经过去了,新的生活即将开始。
  他们对三个X级的最暴露的影片并不感兴趣,这种玩意儿在俄亥俄见多了;他们感兴趣、并把他们吓坏了的是时报广场,肮脏丑陋,街上的人充满了邪恶。这些旅游者人人佩戴着来纽约后第一天就买的“我爱纽约”的大红徽章,一个女士一把把徽章扯下来扔进了路旁的阴沟里。
  “我们走吧,这鬼地方。”她说。
  这群人转身朝第六大道走回去,远远离开这个灯红酒绿的世界。就在他们刚要转弯的一瞬间,他们听到远处轰隆一声巨响,旋即是沙沙起风的声音,接着一股强劲的空气挟带着垃圾、空酒瓶,甚至几辆象要飞起来的汽车,从第九至第六大道的尽头一眨眼席卷而来,这伙人出于动物本能,赶紧跑出第六大道,转过街头,尽管这样,第六大道上飞速而来的强劲气流几乎把他们给吹倒,他们抱着头蹲在角落里,只听见远处楼房倒榻和成千上万濒死的人的尖叫,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他们刚刚走出了原子弹爆炸涉及的范围之外。他们是美国和平时期最大一场灾难中幸存的八个人。
  其中一人挣扎着站起来,并帮助其他人站稳。“操他妈的纽约,”他说,“我希望这些开车的都死光了。”
  第七到第八挤大道之间慢慢开动的一辆警车上坐着两个巡逻的年轻的警察,一个是意大利血统,一个是黑人。他们并不在乎阻塞在拥护的交通中,这是他们管区内最安全的地方,他们知道,在那些黑乎乎的小巷子里,他们能抓到一大帮小偷、抢劫犯或拉皮条的,这些人时时威胁着纽约街头和平的行人,但他们不想管这些犯罪活动,允许轻微的犯罪活动是纽约警察总局的一项政策。在纽约,那些不走运的人象是持有当局颁发的营业热照似的,可以堂而皇之地掠夺、抢劫那些丰衣足食、遵纪守法的市民,不管怎么说,有些人可以买得起价值五万美元的小轿车,光是车内的电子音响系统就值一千美元,而另一些人却连一顿饭钱都没有,或是连一根注射毒品用的消毒卫生的针管都买不起,这合理吗?那些腰缠万贯。
  酒足饭饱、心满意足的人,竟然连个枪或者匕首也不带就大摇大援地在纽约街头行走,难道他们可以随意欣赏这个大都市奇异的景色而不需要掏点腰包吗?在美国毕竟还有那么一点容易诱发的古老的革命精神和侠义心肠,法院、警察当局、声誉卓著的报纸纷纷出面为纽约街头的偷窃、抢劫、强xx乃至凶杀事件做出含蓄的袒护,甚至暗中使这些生意合法化,人道主义嘛,想想这个大都市里的穷人实在没有其他赖以谋生的手段,他们的一生让贫穷、没有价值的家庭生活、甚至可以说还有这个城市里的建筑,给弄得一塌糊涂,毫无希望可言,正如一位报纸专栏作家所指出的那样,纽约的全部犯罪活动应当完全归咎于那个可咒的房地产恶霸刘易斯-莫切,因为是他在这个城修建了数不清遮天蔽日的钢筋水泥大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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