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质生活(20)

2025-10-09 评论

    ①玛德莱娜·勒诺(1990年出生),法兰西喜剧院有极高成就的女演员,后与其夫戏剧家让一路易·巴罗尔组成巴罗尔剧团。上演剧目有莫里哀、阿努伊、克洛伐尔、吉罗多、契诃夫、贝克特等。
    ②法国著名时装设计师。
    ③M.D.是作者名姓的缩写。
    我么,确实没有必要把美丽的衣装罩在自己的身上,因为我在写作。这一类事,在写作之前,是有价值的。男人喜欢女人写作。他们只是不说出来。一个作家,就是一片不可理解的奇异的土地。
    好了,你什么都知道了。

    作家的身体也参与他们的写作。作家在他们的所在之地,也会激发性欲。就像国王和有权势的人那样。男人,那就好比他们在和我们的头脑一起睡觉,进入我们的头脑,同时又进入我们的身体。对我来说,也不例外。在非知识分子的情人那里,这一类迷狂也起作用。对一个工人来说,女人写书,正是他们之所无。所有男作家女作家加在一起,在世界各地,都是这样。都是最好的性对象。在我年轻幼小的时候,我曾经被一些有年纪的男人所吸引,因为他们是作家。排除智力,我简直不可能设想性的问题,何况智力对它来说本来就没有什么而且也无从排除。知识分子大多是笨拙的情人,胆怯,而且惊慌害怕,漫不经心。他们是作家,对他们自己的肉体同样也漫不经心。此事与我相距很远,与我不相干,我注意到,在做爱上辉煌华美的作家很难说是大作家,远不如在那方面做得不好而且慌慌张张的那些作家。有才华的人,天才,呼唤的是强xx,他们呼唤它就是像他们召唤死亡一样。冒牌作家就没有这类问题。他们是健全的,同他们相处,安全无事。在夫妻作家之中,女人讲到他们的职业,说:我丈夫是了位作家。丈夫说:我女人也写。孩子说:我爸爸他写书,我妈妈有时也写。

    最近一个时期,对我来说,是一些恶劣的日子,那就是一本书写完出现的那种孤独感,好像书已合上却继续滞留在我身体中,再次又弃我而去。对此我讲不清楚。就在昨天晚上,11月25日,阿兰·万恩斯坦在“法国文化”节目播放过程中,滔滔不绝持续讲了两个小时,我竟一个句子也说不出,就像我患了失语症似的,真叫人怵目惊心。阿兰·万恩斯坦一直在等待那个必不可少的时间,最后我还是讲了一点什么。接着我又顿住了。我问自己,这样的事在我身上怎么会发生,我究竟做了什么,做的是怎样一场恶梦。我弄不清。肯定是有这么一个故事,这个故事是我六十五岁时发生的,还有Y.A.①,同性恋者。这无疑是我这后半生意想不到的事,最可怕又最为重大。很像《痛苦》②中出现的情况,不过这里所说的事例,说到的男人,他就在现场,我并没有等他回来,他也不是关在集中营的,他人就在这里,他在守护着我,帮助我与死亡进行搏斗,这就是他做的事,这件事他本心是不知道的。他对这件事并不知道,他相信是这样。有一点很明显,就是两个之中是他或是我死了,他和我不论谁对于继续活下去这样的想法都无法承受。我们知道,我们相爱,我们都不说。这是无法接近无法想象的事,甚至对我们来说,这无论如何也是做不到的。不过是这么一个故事,这样一本读起来让人精疲力尽的书,而且在写这本书的过程中,扬就像疯了一样朝这本书扑过来阻止书继续写下去,而且——在这么做的时候——却激励他也拿起笔去写了。
    ①Y.A.即下文所说的扬·安德烈。
    ②《痛苦》是作者1985年发表的小说,内写到“我”在等待第二次世界大战关在纳粹集中营的男人回来。有张小鲁的中译本。
    在美国医院那次陷入昏迷状态①,也曾有几次短暂的清醒,我看见他就在我身边,那是一些极其少见的时刻,为时短暂,我看出他对我是有所欲求。我问他,我也对他说了:“这样昏迷过去,你不知道我会活下去,你还会要我。”他对我说:“是,真是这样。”我们是谈过,但是没有结论。后来我无力再说下去,我也不可能再写了。甚至一把调羹也拿不住,我口液不停地流出来,弄得到处都是。走路也不行,不能走了。我什么都弄不清了。我倒下了。这就是他所要得到的那个女人,这就是他以Y.A.的爱爱着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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