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是不是感到有点郁闷?”
“那……确实有一种阴冷的感觉。”
浅见不置可否地问:“什么病?”这也同样是不受欢迎的提问,但避而不谈反而显得不自然。
贺绘踌躇片刻,面对问人私事的对方,多少感到不快。“好像是心病,神经衰弱!”她装腔作势地说道,“家父去世不久得的,将近二十年了。”
“那么,令尊是什么原因……?”
“噢,大概就这样。”
正好有借书的客人来到柜台,贺绘说了声“对不起”就离座而去。
十二时,一女子来接班,贺绘返回来:“让你久等了!”
“见到爷爷,请不要提我父亲的事!”沿着房梁上有棁的幽深的小巷一边走,贺绘一边恳求,“因为我爷爷讨厌父亲。”
“明白了。”浅见虽然点了点头,但他总想说这是怪事。
今尾武治老人一见到浅见,就毫不客气地说:“怎么?是你啊!”可是,他并不嫌弃似的默默地让浅见坐在棉座垫上。
“河口堰问题看样子逐渐接近尾声了。”浅见首先提起武治老人眼下最为关心的话题。
“啊,审议会那帮蠢货在上演一出明显的闹剧,反正要一点点地收集赞成意见。”
“没有推翻什么既定方针?”
“岂有此理!通过听证会,反对意见对居民有感染力,媒体也应当声援。即使审议会通过了,也不能决定。起初……”
好像老人的气焰不知衰退。贺绘端来了她亲手制作的炸酱面,像要封住老人的嘴。即使像浅见这样年轻人,饭量也比不过武治老人。老人痛快地劝道:“啊,吃、吃!”真是热气腾腾、爽口味美的面条。
用完午餐,贺绘看了一下时间,浅见注意到了。她刚说了一声“那么,”浅见就起身告辞,武治老人挽留客人说:“这不是很好吗?你去图书馆,我想同这个人唠唠嗑!”
贺绘看看浅见的脸又看看祖父的脸,好像害怕有什么不吉利的预感似的皱了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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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贺绘说“我想同这个人唠唠嗑”的今尾武治,在贺绘离开家过了一会儿也没有开口。沉默了大约五、六分钟,他拿起桌上的香烟问:“会吸烟吗?”
“不会!”浅见谢绝。
“这种牌子的香烟,你是不吸吧?”武治苦笑着。这的确是便宜得如今在香烟店很少见到的牌子叫“新生”的袋装烟。
“这种香烟过去十分畅销,不过,那是昭和20年代的事情。”
“噢……”
同“和平”牌香烟意味着日本从军国主义向热爱和平的道路发展一样,从“新生’这个名字来看,仿佛象征战后不久重获新生的日本,就连通晓历史的浅见也不知道那个时代的事情。
“那个时候无所谓好还是不好,反正只要有烟抽就好!有饭吃就好!有衣穿就好!”武治吐出烟圈说道,“可现在怎样呢?在认为物资丰富的时候,不但大量生产,大量消费,而且倡导人们浪费的观念进入国门。始作俑者当然是美国。他们把消费是乐趣这种不可挽救的病根深植于崇尚朴实、节俭是美德的日本人中间。从那以后,日本人的感觉迷乱了。大范围的破旧立新,如使用横排文字;把还能使用的东西纷纷扔掉,换成新的;隔三年就要买新车;拆毁旧街建高楼大厦;撤除第十堰建活动堰等等。好像得了浪费病。最近又在美国的威逼下鼓噪什么‘扩大内需’,在外国人的驱使下,政府鼓励国民更多地花钱。真是咄咄怪事!你不那样认为?”
“是的,所言极是!”浅见钦佩地点了点头。那样的事情虽不曾考虑,但奖励节约和储蓄姑且不论,那也不应该煽动大量浪费,这种所谓的政治,总觉得可疑。
“总之,日本的经济结构不知不觉地变成了这样。不断地干着什么,不能有效地运用资金,立即就透不过气来。可是,那样也是有限度的。消费资料纵然好,但承包商和建设业主从事的巨大工程不会永远继续下去。所以那帮家伙就硬要编造一个活动堰工程。想出一个无中生有的东西。说起建设,可谓耳闻目睹,它的另一半必然是伴随着破坏——沉到湖底的村庄,消灭殆尽的滩涂一一正如你什么时候说的那样,到处是混凝土,日本的原始风貌破坏殆尽。”就这样暂且说完了?今尾武治将昏花的老眼投向天花板,身子一动也不动。连浅见递过去烟灰缸接住他手上燃尽的长长的烟灰都没有发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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