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文斯小心翼翼地说道:“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
“让他来解释一下他那深奥的理论吧,”德雷克说,“那会让他忙上几个小时。”
“可是如果那样的话,我就会错过大会——”
“我们不需要你在这儿。我们需要的是你在那儿。和那个疯疯癫癫的人在一起。”
会议中心外面有一大群人。他们正在通过一个大屏幕观看会议的进程,演讲者的下面有个副标题。
埃文斯从人群中挤过去。
“我知道你为什么要跟着我。”霍夫曼看见埃文斯后说道,“没用。”
“教授——”
“你这个年轻聪明、装腔作势的人,是尼克·德雷克派来让我放弃立场的吧。”
“根本不是,先生。”
“是,你就是。你不要撒谎。我不喜欢被骗。”
“好吧,”埃文斯说,“对。我是德雷克派来的。”
霍夫曼停下来不说了。他好像对埃文斯的诚实大吃一惊,“我知道。那他派你来干什么?”
“阻止你去警察局。”
“那么,好了,你成功了。回去告诉他,我不去警察局。”
“这才像你的样子。”
“噢,像我的样子。你是那些关注怎样子的人之一。”
“不,先生。可是你——”
“我并不关心我像什么样,我只关心是什么。你对此有何高见?”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是干什么的?”
“我是律师。”
“我本该知道的。如今每个人都是律师。根据对法律这个行业增长情况的统计来推断,到2035年,在美国,每个人都会成为律师,包括刚出生的婴儿。他们生来就是律师。你想,生活在这样的社会里会是个什么样子?”
“教授,”埃文斯说,“你在大厅里做了一些有趣的评论——”
“有趣?我指控他们明目张胆的不道德,你竟然说这很有趣?”
“对不起,”埃文斯说,想把话题转移到霍夫曼的观点上去,“你没有解释你为什么认为——”
“年轻人,我并没有想什么。我知道。那是我研究的目的———去了解事物,而不是去猜测事物。不是去把它理论化。不是去假设。而是通过在这一领域直接的研究去了解事物。在当今学术界,这已经是一种失传的艺术。年轻人——你并不是那么年轻——噢,不管怎么样,你叫什么名字?”
“彼得·埃文斯。”
“那你是为德雷克干活的了,埃文斯先生?”
“不是,我为乔治·莫顿干活。”
“你为什么刚才不说呢!”霍夫曼说。“乔治·莫顿是一个非常非常伟大的人。过来,埃文斯先生,我请你喝咖啡,我们谈一谈。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吗?”
“我恐怕不知道。先生。”
“我研究思想生态学,”霍夫曼说,“以及它怎样导致一种恐惧状态。”
1O月13日,星期三
上午9时33分
霍夫曼和埃文斯坐在会议大厅对面的一条长椅上,远处太厅的入口处全是乱转乱挤的人群。真是一片繁忙的景象啊!但霍夫曼对身边的一切都视而不见。他口若悬河,生气勃勃,双手乱挥,常常拍打埃文斯的胸脯,而自己却浑然不觉。
“十年前,我开始研究时尚和俚语,”他说,“当然后者是一种语言时尚。我想弄清决定时尚和语言变化的因素。但很快就发现,根本没有可以确定的决定性因素。时尚的变化虽然有其规律——循环性、周期性和相关性——但也存在一些随意的原因。这些都是描述性的而不是解释性的。你在听我说话吗?”
“在听。”埃文斯赞同地说。
“在任何情况下,我认为周期性和相关性可以看作它们的内部系统。或者,如果你愿意,也可以称之为生态系统。我测试过这个假说,发现颇具探索价值。正如在自然界的森林中、高山上、海洋里存在生态学一样,在人类的精神、观念和思想等抽象世界中也有一个生态学。这正是我研究的课题。”
“我明白了。”
“在现代文化中,一种观念时兴时衰。曾几何时,所有人都相信某一个观点,但是渐渐地,他们不再相信了。到最后,甚至没有人记得那个旧观念了,就像没有人记得过时的俚语一样。你知道吗,思想本身就是一种时尚。”
“我明白,但是教授,为什么——”
“你是想知道为什么观念也会过时吧?”霍夫曼说。似乎是在自言自语,“答案很简单——观念确实会过时。时尚,跟生态学一样,总是会受到破坏的,对已经确立的秩序进行较大的调整。一道闪电可以烧毁大片森林。不同的物种从烧焦的土地上涌现出来。意外的、偶然的、意想不到的、突然的变化,这就是呈现在我们面前的世界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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