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被开除了。”
“是的。学校生活结束了。你呢,先生?”
“最后被开除了。我只好在等另一所寄宿学校,可这事谁也不来管,但我后来所受的教育程度还是比你高。那时,就我和母亲待在一起。她的情人就那么走了,她哭得很伤心。”
“是那个匈牙利大夫吗?”
“对。我母亲很动感情。我也很难过,其实我挺怀念他的,在蒙福尔的接待室里,是他把开玩笑和捉弄人的把戏传授给了我。”
“他们很在乎一个人的童年的,先生。”
“哦能说什么就说什么呗,经理。”
“H先生,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你跟我聊起了这些无谓的小事来——不过没有关系——母亲和布雷斯特那个唱片商结婚以后,你干什么来着?”
“我待在纳伊的家里。离开蒙福尔后,很长一段日子里,我都是住在纳伊家中的,在我父亲死后,是的,在他死后也一样。他的死我讲过吧?我离开蒙福尔六个月后,他死了。他的两手合在胸前,两只眼睛陷了下去,我是看着他被放人墓中的。就像你猜到的那样,纳伊一家银行的全体泪人;都把目光看向了我。”
“你一人待在纳伊,做什么呢,先生?”
“跟你在别处做的一样,经理。”
“到底做什么呢?”
“我去参加家庭舞会,但我却不说话。在那里,人家指着我的脊梁说:是他杀了他父亲。我跳舞。我保持得体的举止。总之,经理,我等待印度,我等待你,那时,我还木知道结果会怎样。在纳伊等待的日子里,我心慌意乱。我碰灯。听我说,灯都落下来摔碎了。我听到在空空的走廊上,灯具摔碎的声音。你们可能会说:你自己知道吗?在纳伊你已经这样啦。听我说,是无名的恐惧驱使他这样做的。一个年轻人待在凄凉的房子里,他砸灯,他自己也在寻思,这是为什么,为什么。请你不要把所有事情一下全捅了出去,要让事情一件一件地被人接受。”
“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呢,先生?”
“什么也没有,经理。”
副领事(22)的眼睛分明在说,他没有说谎。
“经理,我很希望在加尔各答的这段时间、这段生活能再延续下去。”副领事(22)说,“我并不像别人以为的那样,希望我的工作早日定下来,其实正相反,我希望那个决定娜娜来迟,直到季风期结束才好哩。”
“是因为她吗?”俱乐部经理笑着问。
“经理,我对你讲的这一切,你都可以讲给他们听的。谁想要听,你就讲给谁听吧。如果他们能习惯找了,我就可以在加尔各答待得再长一点。今晚你觉得高兴吗,经理?”
“那好,我就准备讲给别人听吧,”经理说,“那个冷冷清清的网球场,我也能讲吗?”
“什么都可以,经理,什么都可以。”
副领事(22)要求经理再讲讲那些岛屿,讲讲她常去的那个岛,对的,再讲一次。于是,俱乐部经理又讲了起来。眼下飓风就要来临,大海波涛越发汹涌。夜晚,棕桐树在狂风中不住地低头折腰,仿佛有一列呼啸的火车,正在她那个岛上,正在那个最大的岛上横冲直撞。棕桐树在吼叫,如同乡野上全速行驶的列车发出的声音。威尔士亲王大酒店的棕桐林最最出名。有一个带电的铁栅栏拦在北边,把乞丐挡在外面,那个栅栏挺管用的。沿着码头,芒果树排列向前,花园里,按树成荫。用棕桐林来围绕旅馆酒店,这是印度一带的传统。当太阳西沉,在印度洋上空,一片火红,通常就是这样;岛屿的道路上面,有不少长长的因涌潮而形成的浅滩,望过去颜色深暗,却沐浴在红霞下;棕们树的树干也在红霞中勾画出自己的暗影。在印度的马拉巴海岸,在锡兰,到处都有棕桐林。一条较宽的道路与威尔士亲王大酒店前的道路交错而过,通向那些分布在四周的小别墅,那些小别墅也是大酒店的旅馆,豪华而又神秘。哦!威尔士亲王大酒店,如果经理没有记错,在岛的西岸,有一个环礁湖,但无人去那里,因为不在栅栏里面。大概就是这些。
俱乐部经理问,副领事(22)今晚要去参加招待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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