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儿也没有吗?”
“难得,有的时候,偶然之间,也有眼神吧。”
两人的目光交会在一起。夜已阑珊,夏尔-罗塞特想,还有邀请他去岛上的事。
她在和别的男人跳舞。他不和别的女人跳,他现在也不想跳。
有人在说:
“好像,材料上什么也没有解释。”
“总之,材料来得太迟了,失去了解释一切的意义,尤其是对材料本身,不好再做什么解释。”
“你不觉得奇怪吗?没有人同情他。”
“是的。”
“有一些男人,会使人不由得想起,他们的母亲是谁。”
“不,不。没有母亲的人可以变得自由自在,也能变得坚强有力,听着,我敢断定,他是个孤儿……”
“我敢断定,即便他不是孤儿,他也会编造说,他是个孤儿。”
“有一件事,我不敢对你讲……”夏尔-罗塞特说。
“与他有关吗?”安娜一玛丽-斯特雷泰尔问。
“是的。”
“那用不着讲。”她说,“什么也别讲,他的事别再提了。”
法国驻拉合尔的副领事(36)又成了独个人。他离开大门旁喜欢待的地方,站到酒台边上。西班牙领事的夫人不在他身边。大约一个小时前,她就去了另一个厅,记得是跳完舞就过去的,到现在一直没有再过来。人家可以听见她的笑声。她大概醉了。
再去和副领事(36)说说话吧,夏尔-罗塞特想。他前副领事(36)走过去。不想,大使却叫住他。夏尔-罗塞特发觉,大使好像在那里已经等了一会儿,想要跟他说什么事情。大使拉着他的胳膊,和他走到酒台的另一边,离拉合尔的副领事(36)仅两三步远,副领事(36)已经喝了不少。
现在是凌晨三点多钟。已经有人开始离去。
有人在想:“副领事(36)还不走。他已经成了孤家寡人。生活中,他一直就是这样的吗?一直就是吗?换了别人的话,别人会不会,比如说吧,会不会想到去见上帝呢?在印度,他发现了什么,竟然刺激了他?在来印度之前,他不知道吗?难道非得来亲眼看一看,才能知道吗?”
大使低声说:
“请你告诉我……我妻子可能已经对你说了,我们很想哪一天晚上,请你到我们家里来。”他说时脸上挂着笑,“你瞧,人分两种,有一种人,别人还是很乐意与他进一步来往的……一个正常社会的那一套礼节,在这里行不通,但有的时候,还是应当恪守那一套的。如果我妻子一点儿还没有对你说,那是因为,她觉得由我先来跟你说,这样更好。你接受了?”
有人在想:“如果他认为拉合尔就像他亲眼看到的那样,那么,在到拉合尔之前,他知道这一点吗?如果他知道,他还会去吗?”
大使发现,他的邀请一经说出,夏尔-罗塞特的脸上当即露出一个小小的惊异,混合着一丝的不快。假如大使先生真是那样,对妻子睁只眼闭只眼,就像加尔各答的人传说的,那么他该知道,我正在考虑这个事,为什么他要挑明呢?人家听到这个邀请,可以不喜于形色,可以不回答说,这是何等的荣幸,何等的荣幸,但是,人家不能拒绝大使,人家应该陪他的妻子去岛上,陪她在这里,在加尔各答,度过晚上的时光。
一些人说,斯特雷泰尔先生对付新来的人,很有手腕,他这样做,就是要向你指出以后的一个限度,谁知道呢?
“我将感到很荣幸。”
安娜一玛丽-斯特雷泰尔一定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她走了过来。夏尔-罗塞特多少显得有点儿慌乱,因为这未免有点儿太快了,太快了,就像把未来的事提前跟你了结了一样。他想起在俱乐部的时候,人家跟他这样说过:从前,大使曾试图写小说,但是,他后来听了妻子的话,放弃了那个念头,人家是这样说的。从大使的面孔上,人家可以看出来,他是个顺从的男人,但是,也是一个幸福的男人。他曾经希望得到的机运,他没有得到,他得到的是其他的,是他并不希冀的、不再盼望的机运;这位如此年轻的妻子,据说并不爱他,但是跟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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