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领事(48)

2025-10-09 评论

    畸!外面已经这么热,雾就像蒸汽一样,夏尔-罗塞特回到卧室里,他想逃走。
    “请你说说吧。”副领事(48)说。
    “没什么可说的,你不需要别人代你求情。”他开始发火,他敢发火了。“另外,你刚才说的这番话,我不相信。”
    副领事(48)站在卧室的中央,望着恒河。夏尔-罗塞特看不见他的眼睛,但却看见他的嘴角瘪在那里,仿佛在笑。夏尔-罗塞特等着。
    “那么,依你看,为什么我要说这番话?”
    “也许,为了对这番话信以为真吧。不过,老实说,我不知道,刚才,可能我说话呛了一点,我太累了。”
    “你看,爱惜这东西,是不是人的一种胡思乱想呢?”
    夏尔-罗塞特叫喊起来,说他就要走啦,然而却没有离开。他又说到孟买。五个星期以来,副领事(48)那么等呀盼呀,现在他突然又…值好像不可能吧。副领事(48)说,今天晚上,他俩可以再谈这个问题,他非常希望今天晚上,在俱乐部,能和他共进晚餐。夏尔-罗塞特说,这不可能,他要去尼泊尔两天。副领事(48)转过头来,看着他,说他在撒谎。夏尔-罗塞特不得木发誓说,他真是去尼泊尔,他发了誓。
    他俩突然之间,都失去话茬儿,不再出任何动静。很长时间的沉默,间或,被一两句生拉硬扯出来的话打破,说的是那个在恒河里游泳的疯姑娘,她不同于一般的疯姑娘,他见过吗?夏尔-罗塞特问。这期间,他的手始终括在房门的把手上。
    没见过。
    夜里就是她唱歌的,他知道吗?
    不知道。
    还有,她大部分时间都在恒河岸边,就在附近一带,不会走太远,哪里有白人,她便会跟到哪里,总是那样,仿佛是出自她本能的一种行止,但说来也奇怪……她从来不贴近白人…
    “一个还在搏动的已经死亡的生命,”副领事(48)最后说,“不过,她从来不会贴近你,是吗?”
    是的,可能是的,是这样的。
    黄昏一样的天,车子在笔直的马路上面行驶,仿佛在三角洲的稻田里面行驶。
    安娜一玛丽-斯特雷泰尔依靠在米歇尔-理查逊的肩头睡着,米歇尔-理查逊的一只胳膊伸在她腰间,揽着她。两人的手一只放在另一只上。夏尔-罗塞特在她的另一边。彼得-摩根和乔治境莱恩俩人乘坐乔治-克莱恩的那辆黑色的郎西雅,两车出了加尔各答城关/分头各自驶去。
    辽阔的沼泽,数不清的坡面纵横其间。坡面上,到处可见,双手裸露的人,他们一个接着一个,组成许多长长的队列。天际成了一条直线,仿佛是在创世之初,草木生长之前;又仿佛是在诺亚时代的洪水泛滥过后;有时,也如同在别处,当你经过一场暴风雨.当雨后复斜阳的时候,所见到的那样,那时,蓝色的棕桐树,一排排,矗立在水面之上。路上有行人,带着包裹,带着水壶,带着孩子,或者什么也没有带。安娜一玛丽-斯特雷泰尔睡着,嘴巴露出一丝缝扎,薄薄的眼皮不时地抬起,她看见夏尔-罗塞特坐在旁边,朝他微微一笑,又睡着了,米歇尔-理查逊也朝他微微一笑。和谐融洽。
    她刚刚醒来。他抓住她的手,紧握着很长时间。她将头靠在夏尔-罗塞特的肩上。
    “还好吧。”
    坡上是无数的人,他们运送,他们放下,他们回转时空着两手,四周是稻田,田埂笔直,水面空空,到处是人,上千的人,上万的人,身负满满的稻谷,走在坡上,长长的队列,连续不断,不见后尾儿。他们的劳动工具——两只裸露的胳膊,垂摆在肩膀两侧。
    劳累。
    他俩没有说话,为了不吵醒她,此外,看着黑色的帆船,也没有什么好说,那些黑色的帆船,在航道上行驶,仿佛在灌满黑水的稻田里面行驶。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块秧苗田,一块鲜艳的、柔软的绿地,恰似一块绿绸。坡面上,人们往返的脚步,随着白日将尽,渐渐地加紧。人们正在一个多水的地区,一个除了水还是水的边境地区,淡水,咸水,黑水,在恒河口,都与那绿色的、冰冷的海洋水混合到一起。
    他们约好,在一家白人俱乐部会合。那两个人已经在那里。再过一个小时就到了,有谁说。他们口干舌燥,渴得要命。彼得-摩根问起拉合尔副领事(48)的消息。夏尔-罗塞特说,今早儿他又见到副领事(48),对副领事(48)是这么说的,他要去尼泊尔两天。对于这个谎言,彼得-摩根没有说什么,其他人也都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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