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心(31)

2025-10-09 评论

    她大概一点也没有听他,因为她在他一句话还没有说完时就在半当中打断了说:
    “我现在非走不可了。我得在六点钟的时候到德-伯拉加奈侯爵夫人家去,我会到得太迟的。”
    他十分小心地把她领到她进来时他开门的地方。他们互相拥抱接吻之后,于是朝着马路偷偷看了一眼,她就贴着墙根走了。
    等到只剩了一个人,他突然感到了一阵空虚袭来,这是那种拥抱之后消失不见了的女人留给我们的空虚,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在我们心上撕开的奇怪的小裂口。他觉得像被遗弃了,孤孤单单,什么也没有从她那里得到。于是他开始在沙砾的小径上徘徊,边想着现实与期望之间的永恒矛盾。
    他在这里一直呆到晚上,才慢慢地平静下来;现在他远比她投入他的怀抱、献身给他之前更忘我地钟情于她;后来他回到了他的寓所,可是食不知味,接着又开始给她写信。
    第二天的白天对他显得真长,而晚上则成了漫漫长夜。他继续给她写信。她怎么一点不答复他,一点不要求他说呢?第三天早晨,他接到了一个电报,约定下一天在同一时间幽会。这张小小的蓝纸条立刻将他开始遭受的等待之苦中解脱出来。
    和第一次一样,她来得准时,亲热,带着微笑;他们在奥特伊区那座小房子里的会面和第一次完全一样。安德烈-玛里奥开始时有些吃惊,而且隐约有些心情不宁,因为在感到她走近了时,没有出现前次他曾感到过的相互之间的狂炽热情。但是他更沉迷于肉欲,渐渐忘却了所期待的控制她的梦想,而沉湎于略有不同的已经得到的占有了她的幸福之中。他是由于爱抚而依恋她,这是最可怕的绳索,比什么都结实,一旦拴好了,而且紧到使一个男人的肉体勒出血时,就将永世无法解脱。
    二十天过去了,这么甜蜜!这么无忧无虑!在他心里,就像应该这样永无尽期。他该水远保持这样;不和任何人见面,只为她活着。他处于才思贫乏却又多愁善感的艺术家心态里,一直苦于等待,产生了要去过离群索居、埋名隐姓幸福生活那种不可能的愿望。
    她三天三天一来,没有阻碍;看起来,她受到了这种幽会乐趣的吸引,受到这座成了奇花异草花房的小房子的魅力吸引,还受到这种几乎说不上危险,因为没有谁有权跟踪她,而且充满了神秘感的新鲜爱情生活的吸引,这种新鲜情趣来自那位情郎俯首帖耳而且日益温存的蛊惑。
    后来有一天,她对他说:
    “现在,我亲爱的朋友,您该重新露面了。您明天该到我家中去过下半天。我已经宣布过您回来了。”
    他有些惋惜地说:
    “唉!为什么这么早?”
    “因为万一人家知道您在巴黎,您在这儿出现就变得很难解释,无法不让人产生种种假设。”
    他承认她有理由,同意明天到她家里去。他接着又问她:
    “您明天接待客人吗?”
    “接待,”她说,“而且还有个隆重节目。”
    这个消息使他不高兴。
    “那类节目?”
    她高兴地笑起来。
    “我说了好多奉承话作代价,才得到马西瓦的同意在我家里首演他的作品《迪东》①,这是古代的情诗。伯拉加奈夫人自认她是德-马西瓦的唯一保护人,这次可气坏了。然而她仍得来,因为她得唱。我有本事吧?”
    ①迪东亦名艾里沙,为梯尔王之女,夫为其弟所杀,迪东携财物逃至迦太基。出货购地立迦太基城,迅速发展繁荣。当地原酋长逼婚,迪东自刎死。
    “您会有很多客人吗?”
    “啊,不多,几个知己朋友。您差不多都认识。”
    “我能不能免了不去参加这次聚会?我单独呆着真舒服。”
    “啊!不,我的朋友。您得明白,我宝贝的是您,比谁都不一样。”
    他一阵心跳。
    “谢谢,我会去。”——

    “您好,亲爱的客人。”
    玛里奥注意到了这不变是在奥特伊区时用的“亲爱的朋友”,而且握手也很短促,这是那种忙于社交活动、紧张激动的女人的匆匆一握。他朝着客厅走过去的时候,德-比尔娜夫人则朝着十分漂亮的普里厄夫人走过去;后面这位大胆的袒胸露肩和她的极力模拟雕塑形态,使她赢得了一个略带嘲讽意味的绰号“女神”。她是一位法兰西大学院语文学院的院士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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