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心(46)

2025-10-09 评论

    当车子一下子转进了大使馆的大门时,她还在自我欣赏。于是她重新扣拢裘皮大衣,放下镜子,关上橱柜的小门,等到四轮车停下时,她首先对车夫说:
    “您回家去;我不用您了。”
    然后她向从台阶的石级上迎过来的仆役说:
    “郡主在家吗?”
    “在,夫人。”
    她走进去,上楼梯,走进一间很小的客厅,那位德-马尔唐郡主正在这儿写信。
    看到朋友进来,大使夫人用十分高兴的神气站起来,眼睛里喜气迎人;她们相继在面颊上用嘴角互吻了两次。
    于是她们在两张椅子上迎着火相傍坐着。她们相互都很喜欢,在一起其乐无穷,因为她们几乎是同一个类型的,属于同类女性,在同样气氛里长大,所有的观点都互相了解,天生有一样的感觉,虽然德-马尔唐夫人是个和奥地利人结了婚的瑞典女人。她们相互之间有一种奥妙奇特的吸引力,从而当她们在一起时,就会产生一种真正的舒适感和由衷的高兴。许多时候,由于感到趣味相投,她们闲谈废话能半天功夫不休不止,而且两人都津津有味。
    “您瞧瞧,我多爱您!”德-比尔娜夫人说,“您今晚该到我那儿吃饭,可是我仍忍不住现在过来看您。这真是着了迷,我亲爱的。”
    “我也和您一样。”这位瑞典太太微笑着回答说。
    于是,她们出于近似专业的习惯,互相使劲,像在一个男人前面似的卖弄风情,但是卖俏形式不同,因为从事的是另一种竞赛,面对的不是一个敌手而是个竞争者。
    德-比尔娜夫人一边聊天,一边时刻看那个摆钟。“快要打五点了。他在那边该已呆了一个小时,”她想,“这够了。”于是站了起来。
    “就走?”那位郡主说。
    这一位直率地说:
    “是的,我很忙,有人等我。我真愿意和您在一起多呆一会儿。”
    她们又重新拥抱了一次,德-比尔娜夫人上了请人给她找来的出租马车就走了。
    马一拐一瘸无比吃力地拉着这辆老爷车走。这位少妇心里也感到和这头牲口一样疲倦不堪,一跛一瘸。和那条有喘病的马相似,她觉得这段路又长又艰难。随后想到看见安德烈时的乐趣,心里舒畅了一点,接着又想到她马上又要让他苦恼,这使她心里难受。
    她发现他在门后已经冻坏了。凶猛的雨雹在树丛中旋转。当他们往屋里走时,雹子打在他们的雨伞上砰砰响。他们的脚踩到了泥浆里。
    花园显得凄凉悲惨,死气沉沉,到处是泥浆。而安德烈脸色苍白,他痛得厉害。
    到他们走进了房子里以后,她说:
    “老天爷!太冷啦!”
    虽然在两间房间里炉火正旺,但因为直到中午才生起来,潮透了的四壁还没有能烤干,使人皮肤上不由地一阵寒噤。
    她接着说:
    “我不打算现在把我的皮大衣脱了。”
    她只敞开一点大衣,于是露出了里面羽毛滚边的上衣,她在这里冻得像从不在一个地方长住的候鸟。
    他靠着她并排坐下来。
    她又说:
    “今晚上在我家中有叫人极感兴趣的宴会,时候还不到,我已经想着就高兴。”
    “您约了谁?”
    “有……首先是您,其次普雷多莱,我太想认识他了。”
    “啊!您邀了普雷多莱?”
    “是的,拉马特带他来。”
    “可是这是个和您完全不一路的人,这个普雷多莱。一般说来,雕塑家都不是讨漂亮女人喜欢的料,这一位比别人更甚。”
    “啊,亲爱的,这不可能。我太钦佩他了!”
    自从他的作品在瓦兰展厅展出了以后,这两个月来,这位雕塑家普雷多莱风靡而且征服了巴黎。大家本来就重视他,赏识他,大家说起他时就说:“他创作了些出色的小雕塑。”可是当有名的艺术家和鉴赏家全被请来评价他集中在瓦兰路上大厅里的全部作品时,这就爆发了热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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